江珏将窗戶一條小縫,探頭探腦地去看外邊情形,頓時寒風裹着雪花顆粒卷入室内,屋外院中已經被一層薄薄的冰粒覆蓋,隻能看見幾個雞爪印,倒是村道上能看見幾個人影,動作像是在往水泥路上撒鹽。
“沒事,應該能過車,我走大路就行。”
江堯也扒着窗戶看了會,最後跳下了炕,邊套棉鞋邊道:
“我去看看就成,你呆在家照顧外婆,别讓五寶去大路上瞎跑,當心給車撞了。”
“哦,随便,記得買個果籃給明宣哥啊。”
江珏将眼巴巴扒着炕沿的五寶踮腳抱了上來放小桌上,又合攏了窗戶。
“知道。”
江堯邊戴耳罩邊拿起手機把車推院子裡,江老太從外屋去了條風幹豬肉腸給他帶着,又站在門檻上擔心地不斷叮囑:
“一定要注意看車!慢慢走!實在過不去就回來,小心騎車...”
“哔哔”兩聲車喇叭響算是回應,江堯慢慢地把小三輪推到大路上。
進縣城大概一個小時的路因為下雪多耽誤了半個鐘頭,他在醫院大樓底下買了果籃,站在門口撣撣雪花正要摸出手機,沒想到身後響起一道驚喜的嗓音
“阿堯?!”
“怎麼沒告訴舅媽呢?诶按3樓,307...那這回你在家待多久出去啊?”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江堯都沒想到能這麼巧在醫院門口就碰上了三舅媽趙美合,寒暄起近況的時候,他也沒遮掩,直接把辭職的事說了。
果然孫美合眉毛頃刻就皺了起來,拍打了好幾下:“把舅媽當外人了是不。”
“不是什麼光彩事,就沒說,”江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将吃食換了個手,按下電梯門抓過頭道:
“對了舅媽,哥傷得嚴重嗎?到底是咋回事啊?”
提起孫明宣,舅媽的神色果然一下變得擔憂起來:
“别提了,就是人倒黴啊沒個定數的!明宣說半夜聽見後院有動靜,怕有賊偷柴才去看看,誰想到那麼大的雪直接把後山壓垮了,你說這、這上哪說理去!”
江堯聽完,突然想起來三舅家後院靠着一扇山壁,之前原本有一片野竹林,前幾年有人上墳不小心點了山火,把那片都燒秃了。
沒有植被覆蓋,所以山泥才會承受不住突然的暴雪,才導緻今天的事故。
對這種突如其來的天災雖然遺憾卻也無可奈何,他隻得拍了拍說着說着開始抹眼淚的孫美合,安慰道:
“沒事舅媽,人沒出大事,就好,哥年輕恢複得很快的,一定很快就沒事了。”
快走到病房門前,孫美合聽了他的話點點頭,将眼淚擦幹淨,恢複了尋常的模樣,道
“對對、你等會多跟你哥說說話,你們年輕人有話說,明宣能開心點。”
說着便推開了門,江堯擡眼一看,臨窗的床位上躺着一個膚色黝黑的年輕人,見他倆進門,那年輕人也露出了驚喜的笑容:
“阿堯?”
“嗯呢,哥,外婆聽到你住院了急得不得了,所以我來看看你讓她老人家放心了,”江堯笑着将東西放下,挨着床邊坐下就聞到一股熟悉的機油味,見他腿吊着石膏,忍不住上手碰了碰:
“哥,你這腿感覺怎麼樣,沒事吧?”
"一般吧,除了疼還是疼,"孫明宣苦中作樂地扯了扯嘴角,江堯看着他的模樣,也有些不忍,湊上前開玩笑道:
“不過哥你這也太倒黴了,正好撞上這種事,怕是出院可以去買個彩票了!”
沒想到聽完這話孫明宣表情頓時有些古怪,像是想說有顧忌着什麼,瞥了一旁收拾果盤的孫美合兩眼,又看向江堯。
江堯猶疑地用眼神試探性斜了斜孫美合,孫明宣即刻點了點頭,于是他咳了咳,開口道:
“舅媽這一路過來我還真有些餓了,我去買份飯,你們吃啥我幫你們買?”
孫美合頓時轉過身,連連擺手,道:
“诶不成不成,你都帶了這麼多東西哪能還讓還小孩子買飯,舅媽去館子裡點幾個菜,你們兄弟這麼久沒見面好好說說話。”
說着,她便按下推脫的江堯,飛快拿上手機合上了門。
江堯見她下樓了,才走回床邊,看着孫明宣好奇道:
“哥,你想說什麼?怎麼舅媽也不能聽?”
孫明宣咬了咬腮幫子:
“這事,太古怪了,我媽你是知道的,就喜歡想些亂七八糟的,我怕吓着她,而且,這事我誰都沒告訴,就跟你說了阿堯。”
見他語氣和神色,江堯直覺有什麼蹊跷,不禁也變得緊張,直起了背:
“我絕對不說出去,哥,怎麼?這事跟你腿受傷有關系嗎?”
孫明宣見隔壁床位在睡覺,借着枕頭直起身湊到他耳邊,小聲道:
“就青蒙山你知道麼?以前不總說埋過哪個皇帝,老鬧鬼麼?”
“啊...”
江堯想起來了,小時候村裡确實總傳着一些神神叨叨的怪談,什麼某某家老人上山撞到過穿戴冠冕的死人、什麼哪個小孩上墳踩了盜洞裡回來就發高燒之類的。
他從前還有一段時間真的被吓得不敢上山玩,撿柴火都隻敢在大路邊打轉,不過後來長大了,就明白都是些沒影的流言,畢竟哪個山村多多少少都有點經久不衰的“傳說故事”。
他從沒當過真,并且相信這位從小的玩伴哥哥也沒當過真,可今天從他嘴裡說出來,竟然還是一副這樣的語氣,讓江堯一時不知該做出什麼樣的表情。
“我說了你估計也不會信,我其實是看到山上有怪東西才去柴房的,”孫明宣一擺頭,神秘兮兮道:
“你猜我看到了什麼?”
“什麼?”
床上的人神色突然變得有些興奮:
“你不知道,我看到山上閃了好一會的紅光,沒過多久,從紅光裡鑽出來個頭上帶角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