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動轉瞬即逝,原本還殘存的墓頂全都塌陷了下去,青灰土幾乎填滿了整座主墓,之前隻是小部分露出來的,猶如籃球場大小的墓室,如今徹底暴露在白天下。
唯有方台上一尊大敞着的棺椁絲毫沒受影響。
江堯和猞猁的身影便消失在那黑洞洞的縫隙裡,猶如被吞噬掉了一般。
“我要下去、我要下去找我哥。”
方才那場離奇的震動發生之際,江珏不顧一切要去拉人,硬生生被肖屏拽着極限跑了出去,兩人這才沒遭受波及。
看着那險些将他們席卷的大洞,江珏彎着腰瞪着眼,眼皮眨也不眨,眼淚硬生生脫出眼眶砸到了地面上。
她眼睜睜地看着江堯跌進了那口棺椁裡,那一刻心髒如同斷了血徹底不跳了,明明站在地面上卻感到整個人都在旋轉,從未有過的慌張情緒扼住了氣管,讓她有種呼吸不過來的錯覺。
“你先别着急,卦象測過裡面沒有危險的,咱們先想辦法怎麼下去。”
肖屏見她眼珠不停發顫,整個人的狀态都不對了起來,唯恐她情急之下做出什麼傻事,忙安慰道。
江珏一下被他拉回了現實,粗暴地将眼淚一抹,重重地呼了口氣。
先不說那棺椁内古怪陰森的氣息,就是這距離地面好幾層樓高的高度,便足夠摔得人非死即傷。
但此刻去遷怒糾結這些細節沒有任何意義,她沖肖屏點點頭,旋即朝來路跑了過去。
肖屏轉過身,就見江玦小跑到放行李的地方,把柴捆上的繩取了下來,可是三個人帶的繩首尾相連還隻能垂到半空中,離地面還有一段很高的距離。
“咱們隻能找個近點的盜洞......诶!你這是幹嘛?”
他正跪在地上看着,見那墓室四周都是牆壁,沒有向上的台階,正思考着當時的工匠是怎麼雕刻滿頂的紋路時,就見江堯一把抄起地上的柴刀,走到一旁。
她一把将一顆因為震動而斷折的樹幹徹底砍斷,又把上面的多餘枝幹削幹淨,隻留下光溜溜一根主幹,然後跑到一端,費力地将其拖了起來,系在繩子一頭。
“你不會是想順着這樹幹滑下去吧。”
看明白她要做什麼,肖屏震撼道:“你不怕摔死嗎?”
“反正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那邊土厚,我從那邊過去。”
因為墓頂塌陷,大量的泥沙堆積在墓室底部,她把那繩捆着最近的一棵樹,然後将那系着木頭的一段緩緩放下去,繩子驟然受重力一下繃緊,但所幸江堯給他們用的彈力繩,所以并沒有折斷。
她又拉了拉,測試一下堅固程度還行,便轉過頭,決然對着肖屏道:
“拖得越久越危險,我一定要下去找我哥,這事就不麻煩你了,隻是請你幫我在上邊接應一下。”
說罷,不顧肖屏震驚的神色,她走到塌陷邊,努力壓制住自己急促的呼吸,伸出手緊緊抓住那繩子,正要一狠心往下爬。
腳都踏出去了一半,忽然,她的視野某處微微一動,接着就看到那棺材裡蓦然鑽出一個腦袋。
一個眼熟的腦袋。
隻見那人穿着身厚厚的棉服,雙手撐着棺椁兩側,半個身子陷入某種黑色的東西裡,彎下腰像是咳了兩聲又拍了拍腦袋上亂七八糟的雪土,然後使勁地沖上面擺手:
“咳、呸呸......我沒事!你們别下來!”
江堯使出吃奶的勁頭的大叫從底下傳來。
她頓時驚喜,連聲回喊:
“哥!哥你能聽見我說話不?”
“能,這下面有……沒受傷,你們先别下來!”
有什麼?
距離太遠,她并沒有聽清,卻見到江堯的身影壓低,又聽他驚呼了一聲什麼,竟然潛水似的,唰得一下消失了。
這會肖屏伸出個頭,見狀,便趕緊勸她:
“你看,我說的沒錯吧,你現在蹦下去,要是沒整好“哐”得一下砸地闆上,不是純讓你哥擔心嗎?”
說着,他再次拉了拉江珏的手臂,道:
“咱們現在趕緊從下面那個洞口進去,地圖在我身上,得快點找到他才是正事呀。”
隻見後者跪趴在地上,沖着墓室裡喊了好幾聲都是沒人回應,最終一咬牙,點了點頭将東西收好,兩人飛快跑下去山去。
*
“啊——嘁!”
江堯擦了擦鼻子,嘴巴一張一張,被這環境嗆得又要打噴嚏,最後還是忍住了。
在這近乎全黑的環境裡,他試探着再次往前邁了一步,隻聽“刺啦”一聲,身上的羽絨服又被劃開一道口子,鴨毛從縫裡慢悠悠地飄出來,散落在附近。
他忍不住歎了口氣,借着頭頂上的僅存的一點點日光再度轉身打量了一遍下周圍的環境。
萬萬沒想到,這棺椁之内,竟然不是傳說中的死人皇帝,而是一片被各種植物交纏覆蓋的區域。
因為光線太差,隻能目見這裡大概是個接連主墓室的小室,密密麻麻地鋪着各種植物讓人看不清其中的布置。
纏繞着的其中大部分都是藻類,蕨類也有一些伸着枝幹和藤條的植物穿刺在其中,大約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帶進來的種子,因為墓室包裹在山體内,封閉狀況下溫度适宜,又無人看管,便瘋長到通道裡填滿了棺椁,想必當初就是這些東西将棺蓋頂開了。
于是他摔下來就落在一堆柔軟輕飄的藻類和藤條、枝幹鈎織起來的網上,除了一些挫傷、劃傷和磕碰,身上的骨頭卻沒有摔斷,實在是不幸中的萬幸。
不過福無雙至,等他艱難地摸索着撐出棺材口,剛跟江珏他們報了平安,腳底下踩着的藤條因為見了光,受了寒風,早就枯萎了,而他的動作直接加速了死刑,這一下便徹底堅持不住,嘎嘣一下,斷了。
還沒容他多說兩句,就蒙頭叽裡咕噜地滾進了這個小墓室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