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同時奇怪地看着他,江堯深吸一口氣,道:
“原本隻是擔心連累到你們,看來現在不得不說了。”
他掀起衣袖,露出那圈花紋,迎着幾人震驚的眼神,鎮定道:
“其實那天在洞裡,我的确還遇到了别的事情。”
接着,在衆人越瞪越出框的眼神裡,江堯把遇到男鬼,雙方交易,到湖底下的秘密等都幹幹淨淨地交代了一遍。
隻隐去了那些男鬼對自己莫名的情誼。
說完好久,屋裡都安靜地掉針能聽見。
“你……是說,有個鬼幫咱們種了田,現在他在這隻雞身上?”
江玦嘴巴張開,指着紙箱裡一頭昏睡中的小雞,一臉你在逗我嗎的表情。
“如果不信,我可以帶你們去看看。”
江堯面色如常。
三個人奔跑在昏暗的墓道,不消多時,那個鑲滿夜明珠的洞口便再度出現。
隻是這回在江珏他們面前的,是一片郁郁蔥蔥的水田,還有一條白色人手藤在其中遊動,時不時扯掉旁生的野草。
“一開始我也不相信,但事實就這樣。”
江堯在一旁,沖他們聳了聳肩膀。
自打知道這下面真埋了虞王後,肖屏嘴就沒合上過。
而江珏則看着一片生機勃勃茂盛的景象,磕巴半天,最後顫着聲道:
“老天……這竟然是真的……”
總之搬家計劃就這麼定了下來。
也沒人仔細追究這種躺在别人墳頭吃喝拉撒的行為究竟晦不晦氣。
在他們心裡,凍死在雪線裡才是最晦氣的。
按照雪線蔓延的速度,兩個月後就會覆蓋他們現在的住處,在那之前他們不僅要盡可能的利用後院現成的土壤把豆子收了,還要把所有必要家具、衣服被褥、消耗品,囤積的食物柴火等等都搬進墓中,整理出新的住處,又要給三頭小野豬、兩隻雞安家。
記得跟肖屏過盜洞的時候,曾經穿過一些空墓室,當時他并沒有在意,現在想來怕都是掩人耳目所設的假墓室。
不過倒是方便了自己。
江堯知道那湖水下就是虞王棺,而他也是誤打誤撞被拽進去的,恐怕沒了那自稱為玄的男鬼,他就沒有機會再闖入了。
水田沒地方給他們安置,倒是那些空墓室是現成的房間,隻等他們拎包入住。
雖然地方小了點,但是好在溫度沒有外面冷,還算适宜,甚至越靠近底下越暖和,在那洞中江堯曾将光着上身都挺了過來。
不用24小時燒旺柴這一點對他們太友好了,否則恐怕在洞中連消氧都是個大問題。
“那就要麻煩你了。”
江堯紮緊了一包衣物,對肖屏道。
肖屏是他們其中對墓葬有了解的,手頭又有地圖,讓他來選應該在哪駐紮是最合适的。
“嗯,當初我打盜洞的附近有一間墓室,按理來說是放陪葬用的人俑,不過聽的話,估計那邊也是空的,咱們可以在那間墓室裡定居。”
他用指頭在地圖上畫:
“地方還算大,附近還有幾個小墓室,可以當牲口棚,離我挖的墓道也近,好透氣,就是通地下湖比較遠,需要繞一下,去頂上才能下去。”
江堯點點頭:
“沒事,這是小事。”
他看了一眼默默在邊上忙活的江老太。
老人家原本是最忌諱這鬼神相關的東西,但這會商量搬家的事,她卻什麼都沒有說,隻是默默幫他們收拾着行李。
江堯心裡不知怎麼不是滋味,他想了想,把衣服包放到一邊,爬上神龛把土地婆擦了擦,拿下來道
“外婆,這些收哪裡啊,咱們要找棉被包着吧,等會打碎了。”
沒想老太走過來,把他手裡的瓷像拿過來,不舍地看了眼,最後放回了神龛:
“這些東西都放在這裡吧,家夥都各有各的地方。”
說着便佝偻着身子,回房間去了。
江堯看着她的背影,無言地垂下了頭。
兩個月都大部分時間都花在搬家夥的事上,除了家當,他們還把後院的田土都栽桶裡挑到了山上。
隻是搬家倒比前些日子種田還辛苦。
那條通棺材的地道被他們擴開了不少,然而即使這樣,江老太的身子骨也不方便頻繁爬上爬下。
他們便準備先在墓外山坡上砌一座小屋,方便日常起居,準備實在沒辦法再躲進墓裡。
這段時間無人機也來過幾次,不過都是說着目前而言對他們沒有用的事,江堯也把雪線蔓延的事說了,又提到搬家,不知怎麼,對方卻一個月都沒有回信。
某一天清晨,他們在炕上醒來時,照例看了眼外面的光景,之間那一片無聲的□□已經肉眼可見。
沒人說話但是各自心裡都明白。
已經是最後期限了,他們不能再呆下去。
幾人沉默地在竈房吃了最後一頓在這裡的早飯——一大鍋雜糧麥片粥。
接着将門窗鎖緊,收拾好剩下的做飯用的鍋碗瓢盆,回望了一眼,最後決然地離開了這個承載了他們許多回憶又在災難中給他們遮蔽風雪小半年的大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