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點，大家準時在商場門口集合，一行人浩浩蕩蕩地下了地下一層。

“你們喝酒嗎？”問話的人是周依晟。

“喝啊，怎麼不喝！”難得聚一次餐，大家興緻都很高。

沐嶼彤選了個沙發的位置，坐下，安靜地給别人回信息。

她左邊是姜卿，至于右邊，她本來是留給喬筱竹的，但喬筱竹去上廁所了，還沒回來，她看手機一時沒看住，洛航辰就坐了下來。

“……”

沐嶼彤一愣，然後說：“你能往旁邊串串嗎？”

洛航辰問她：“這兒有人嗎？”

沐嶼彤說：“這是竹子的位置。”

其實也不全是這個原因，主要是一想到自己一會要做的事情，現在面對洛航辰，她就有點……沒來由的嬌羞感。

最後喬筱竹坐在了姜卿旁邊，洛航辰旁邊是謝錦熙，唐棠選了洛航辰對面的位置。

很快，菜就被端上來了，周依晟和幾個男生也從大堂的小賣部買了兩箱啤酒上來。

他們按人頭一個一個分下去，到沐嶼彤的時候，洛航辰“啧”了一聲，說：“少喝點。”

沐嶼彤聞言，拉着易拉罐環的手一頓，然後淡淡的應了一聲：“嗯。”

她顯然有些心不在焉，手指拉了半天都沒把啤酒打開。

洛航辰接過去，很自然地幫她打開，放回她面前。

想了想，還是說：“酒這種東西不好，不然别喝了吧？”

沐嶼彤偏過頭，安靜地看了他一會，沒出聲。

洛航辰摸了摸鼻子，大概他也覺得自己這種沒有立場的話說出來怪怪的吧。

其實他覺得自己蠻自私的，明明，馬上就要和她說出很殘忍的話，明明一會兩人就會不歡而散，但他還是想靠近她，哪怕隻剩幾個小時，畢竟，生活在地球上的人，誰會不喜歡陽光呢？

吃飯的時候，有了幾個平日調皮搗蛋的男生活躍氣氛，大家倒是都聊的很融洽，閑扯着一些學校八卦。

“woc，他倆是真的啊！？看不出來啊！”

“對吧！關鍵他跟他前女友剛分沒多久，真的很炸裂。”

“但是他前女友好漂亮，他們為什麼分啊？”

“聽說是因為他經常因為打球把他女朋友丢下了，然後有一次他拿着人家飯卡跑去打球，他前女友找不到他，直接餓了一中午，他才回來。然後還在推卸責任，說是男女生朋友的問題什麼的吧。”周依晟喝了一口酒，漫不經心地說。

他大概就是學校裡的那種小靈通，對學校各個八卦都了如指掌。

“卧槽，那這分得對啊。”

“啧，”喬筱竹罵了句，“這種男的為什麼還有女朋友啊？高中好好學習不好嗎，非得談這種。”

祁澈突然問：“你們高中會談戀愛嗎？”

喬筱竹語氣堅定認真：“不談！絕對不談！”

唐棠撩了撩頭發，笑着說：“如果是喜歡的人，肯定談。”

“那你呢？”祁澈問沐嶼彤。

“我？”沐嶼彤想了想，淡淡地扯了扯嘴角，“談吧！如果能遇到和我互相喜歡的人。”

洛航辰怔了怔，偏頭看向沐嶼彤。

她屬于濃顔系的，皮膚偏白，丹鳳眼微微向上挑起，鼻梁很高，嘴唇很薄，顔色是淡淡的粉。她頭發很長，一直垂到腰上方，大概是因為頭發偏細，她紮成馬尾的時候，總沒有散着看起來發量多。她是自然卷，顯得整個臉更小巧了。

她在宿舍就換過衣服了。

她今天穿着一件蘋果綠的露肩上衣，肩帶是黑色網狀寬帶設計，衣服正中間有一雙灰白色運動鞋，更顯得設計感，鞋子上方是一串英文“VARSITY”。

下面是一條白色牛仔短褲，下方是自然貓須的設計，顯得她露出來的那雙腿筆直又修長。

洛航辰自己都沒注意到的，勾了勾唇角。

她一直這樣，坦蕩，又直白。

她熱烈的表達自己的愛意，像她那樣勇敢又赤誠的女孩，他總覺得她會遇到更好的人。

吃完了飯，幾個男生鬧着要玩遊戲：“來呗！玩我‘我有你沒有’，一個人說一件自己做過的事情，沒有的人就折一根手指，最後五根手指最先全部折完五根手指的人就輸了，然後就真心話大冒險選一個。”

“我有你沒有”已經是聚會的老演員了，大家都沒什麼意見。

“那就轉瓶子決定誰先來吧。”

桌上剛好有一個喝完的啤酒易拉罐。

第一個是唐棠。

她想了想，說：“我喜歡過我的同桌。”

沐嶼彤沒有放下手指。

然後是另一個活躍氣氛的男生：“我被人表白過。”

“哇你這個！揭老底了！”幾個男生抱怨着。

沐嶼彤沒放下，幾人瞬間起哄。

畢竟在坐隻有她一個女生沒放下。

“誰啊誰啊？”周依晟八卦第一名。

“初中同學。”

洛航辰垂着眼，看不清情緒。

他想起了初三的某一天。

賀楠風突然問他:“你有喜歡過沐嶼彤嗎？”

洛航辰一愣，下意識否認:“沒有。”

默了默，他有補充道:“說完全不喜歡也不對，但更多的，是愧疚吧。”

“愧疚？”

洛航辰淡淡的說:“畢竟一個女生對我那麼好，為我做了那麼多，我卻從未察覺，不知不覺的傷害了她。”他眼底晦暗不明，察覺不出任何情緒。

“那你為什麼不談？因為小學的事情嗎？”洛航辰小學的事，賀楠風也還是清楚的。

他小學有個很喜歡女孩子，但最後因為一些原因，讓他對感情産生了一些抵抗情緒。

“嗯。”洛航辰輕輕肯定道。

“那都過去多久了，”賀楠風低喃，“小學不是已經結束了嗎？”

像是說給自己聽的。

“她對我付出挺多的，我挺自責，說喜歡不合适，說不喜歡也不合适吧。”洛航辰沒有繼續小學的話題。

“真心的嗎？”

“什麼？”

“喜歡，是真心喜歡，還是愧疚産生的？”

洛航辰抿了抿唇:“五五開吧。”

“畢竟一個女生為我做了這麼多，我也很難不心動吧。”

洛航辰不知道，賀楠風把這段對話告訴了沐嶼彤，這也一度成為了她想放棄的理由。世界上對他好的女生她絕對不是唯一一個，但是，她并不是對誰都好的，萬一有一天她不對他好了呢？萬一有别人對他更好呢？那他是不是，就喜歡别人了。

想到這，洛航辰無力地扯了扯嘴角，他發覺自己從來都沒變過，膽小，又自欺欺人。

他明明知道自己對沐嶼彤的情感是什麼，卻還是不願意承認，因為宋曉敏對早戀的明令禁止。

他明明清楚的，那不是愧疚，是喜歡。

接下來是謝錦熙：“我玩過跳傘。”

“……”

在場所有人除了他，都默默地折了一根手指。

到了洛航辰，他往後靠在沙發椅背上，懶散地笑：“我初中英語考過七十分。”

“……”

“第一次見到自黑的。”喬筱竹吐槽道。

沐嶼彤想了想，像是跟洛航辰作對一般，很認真地說：“我英語考過年段第五。”

“……”

包間裡頓時響起一大片哀嚎。

“你倆要不要這麼極端？”

“我說，誰家好人玩遊戲提成績！真的很傷感情知不知道！”

……

一輪玩下來，最先輸的是沐嶼彤。

“真心話吧。”

喬筱竹壞笑地說：“你有喜歡的人嗎？”

沐嶼彤很大方地承認：“有。”

“誰啊？誰啊？”衆人一臉八卦 除了幾個知情者笑得意味不明。

“一個問題的權限你問完了。”沐嶼彤說。

很快，又開始了第二輪遊戲。

第二輪輸得是祁澈。

“大冒險吧。”他笑着說。

“對在坐某人唱一首情歌。”他的好兄弟壞笑道。

“喔哦——”包間裡頓時都是起哄聲。

祁澈笑了笑，拿起話筒。

他唱歌還蠻好聽的，他唱了一首《晚風告白》。

“你側臉，餘晖下很美好，陷入你溫柔的圈套，心跳是愛在發酵，呼吸頻率快到爆，全身細胞在狂跳，這種感覺很微妙，支支吾吾也是浪漫，叙意不清也代表喜歡，我詞不達意的表白，飽含真誠喜感。”

他的嗓音很幹淨，唱歌算不上好聽，但至少不跑調。

“讓海風吹走喧嚣腐爛的愛，滿懷真心而來，我遇見很多人卻隻想和你慢慢周旋，你什麼都不用做就能帶走我的思念，晚風很特别擅于留白細節，制造兩人對視的畫面即刻淪陷，我很難愛上别人偏偏對你滿懷熱烈，那形同虛設的心等你，闖進用愛了解，起風而相遇，終于不老誓言，完全對的感覺在心動蔓延。”

一首唱完，他調整了一下話筒，認真又鄭重其事地說：“沐嶼彤，我喜歡你好久了。”

沐嶼彤一下子呆愣住。

洛航辰擡起眼。

祁澈繼續說：“和遊戲無關，我就是想和你表白，想告訴你，我從上學期對你一見鐘情到現在，我已經喜歡你好久了。”

沐嶼彤回過神，走到他面前，在台子前站定，很認真又鄭重其事地對他說：“謝謝可以被你喜歡，我很驚喜，也很感激，但是，很抱歉，我一直拿你當好朋友。如果是有什麼事情讓你誤會了，那我很抱歉。”

祁澈眼裡的光暗了暗，還是說：“這樣啊……沒事，别說對不起啊，你有什麼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我對你表白，也不是非要索取一段關系，下學期咱倆就分班了，我不想給自己留遺憾。”

洛航辰始終抿着唇看着這一切，沉默半晌，低頭喝了一瓶啤酒。

像是有心靈感應般，沐嶼彤回了頭，然後直直的撞入洛航辰的眼眸。

她突然想起被賀楠風表白的那一天，他也如同今天這般，沉默不語。

沐嶼彤笑着招呼大家繼續玩遊戲，不動聲色地把這一章翻篇。

玩了不知道多少把，大家都有些醉意上頭，沐嶼彤雖然隻抿了一小口，但也許是氣氛的熏陶，她也感覺自己有些醉了。

最後一輪，輸得是沐嶼彤。

“真心話還是大冒險？”

沐嶼彤沒應聲，隻是轉過頭，盯着洛航辰看了會，後者感應到了她的目光，也跟着擡起頭看她。

無聲地對視之後，洛航辰率先别開眼，抿着唇不說話。沐嶼彤臉上揚起一個，她自己都說不清是釋然還是塵埃落定的笑，輕聲說道：“大冒險吧。”

像是天都在助攻一般，大冒險的内容是——和在場的一個人表白。

沐嶼彤閉了閉眼，嘴角微微彎起，俯下身，修長白淨的手指，輕輕捏起桌上放着的玻璃酒杯，一飲而盡。

“我本來想唱首歌助興的，但……我音準不好，就算了吧。”她輕輕柔柔的聲音，像帶了刺一般，纏繞在洛航辰心尖。

“我……有一個，很喜歡很喜歡的人。我這個人吧，有個缺點，就是，粗神經，做事基本都是三分鐘熱度，大概這輩子堅持過最久的事情，就是堅持自己的愛好，和……喜歡一個人。”

她頓了一下，全場都鴉雀無聲，等着她繼續說。她緩了一下，揚起一個輕笑：“我吧……怎麼說呢，我真的特别特别喜歡他，我也說不上來為什麼，總之就是義無反顧了……我其實和他表白過的，但那次有點遺憾，本來想當面表白的，結果那天放學他跑太快了，我沒追上。”

說完，她低着頭，從喉嚨裡溢出一聲笑。

“大概能猜到結局吧，但還是想再表白一次，盡了我最大的誠意，我就不遺憾了，我呢……這個人特别有儀式感，畢竟喜歡了這麼久，我就儀式感一點，體面、真誠地結束這一段感情吧。”

說完，她有閉了閉眼，死死壓制心中的酸澀和眼角泛起的水霧，才睜開眼，認真地看着洛航辰，說：“洛航辰，我喜歡你，從初一就喜歡了。”

然後，她像是耗盡了畢生的勇氣，落荒而逃了。

洛航辰。

你不知道。

面對喜歡的人。

我也是一個膽小鬼。

那天之後，沐嶼彤調了數學課的時間，與洛航辰錯開了課程。

半個月後要返校，參加閉學儀式。

那天，沐嶼彤又一次見到了洛航辰。

其實很奇怪，本來二中的閉學式已經和他沒什麼關系了，結束了交換生項目，他早就和她沒有交集了。

閉學式結束，有個閉學晚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