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茜不以為意地笑了笑,步調閑懶地跟上。
畫展臨近結束,戴維斯将周譽生送到展廳門口,不着痕迹地看了眼他身側的美人,對美人微微一笑,然後和愛徒道别。
一輛低調的黑色奔馳停在門前廣場上,項南撐着傘來迎接,兩人前後進了車子後座。
車子駛出藝術園,外面的夜景畫作一條條拉長的光影,雨水刮在車窗上,水痕如同蜘蛛網般流動,遙遠的夜幕邊際不時有雷電閃過。
相比于外界紛擾的雷雨聲,車内格外安靜。
周譽生坐在暗影中,手撫上腕間的佛珠。
光影交錯間,那副清冷矜貴的模樣若隐若現,下颚線深隽鋒利,眉宇微蹙,唇色泛白,指腹不住地摩挲佛珠,似在忍耐着什麼。
深夜十二點,暴雨不止。
雨幕朦胧了視野,天際雷電交加。
車子在偏僻的街巷停下,打殺聲、慘叫聲以及求救聲越來越近。
周譽生降下車窗,擡眸,街巷對面停着另一輛車,同樣車窗半降,後座的人不偏不倚地看向他,遙遙地朝他比了個手勢。
打開車門,周譽生拿起匕首走進雨中,沒有打傘,任由冰涼沁骨的雨水打在身上。
“項南,送鄭小姐回家。”
周譽生淋着雨,近乎受虐般得到了莫名的快感,他握緊匕首,辨析着後面逐漸逼近的腳步聲,唇邊上揚出詭異的弧度。
“先生,可是您…”項南猶豫不決。
隔着車窗玻璃,鄭茜眼神複雜地看着雨中挺拔的人影,隻聽他開口,“不用管我。”
項南這才開車離去。
人影逐漸變得朦胧不清,鄭茜收回視線,抿了抿唇,拿起手機打了一個電話,對方接通,她低聲開口,“哥,周遠帆在十三巷…”
——
停在路對面的車紋絲不動,車主人安然坐在車内,好整以暇地看着雨中的一切。
雨水淋濕了周譽生的頭發和衣物,淩亂的發絲覆在白得病态的臉龐,襯衣上殘留的墨痕被雨水浸泡暈開,仿佛開出了一朵朵來自地獄的花。
猩紅陰戾的鳳眸映照出越來越近的人影,那人連滾帶爬地朝他跑來,更後面是追殺他的人。
昔日風光無限的周氏大少爺此時此刻狼狽得跟條落水狗一樣,衣服被刮得破爛,帶着滿身的傷和血撲到他最瞧不起的堂弟腳下。
冷色的路燈光混着雨絲沖入他的眼中,追過來的人紛紛停手。
這一刻,周遠帆才猛然明白,追殺他的人不止認識周譽生,還是周譽生的人。
“你怎麼會在港城?”
周遠帆揪住周譽生的褲腿,滿眼驚懼害怕,臉上血水與雨水交織。
他回頭看了眼黑壓壓的持刀兇徒,慌忙求救,“救救我,我是你哥,隻要你救了我,回去後我一定會好好報答你的。”
“哥,你有一樣東西落我這兒了。”滲人的聲音從绯紅薄削的唇徐徐吐出,令人毛骨悚然。
雷電轟鳴落下,閃電閃過的一瞬,周遠帆看清了男人藏匿在陰影中神似惡鬼的面目,心肺驟然停止搏動,瞳孔驟縮。
帶着佛珠的手,持着雪亮鋒利的匕首,避開緻命的心髒,捅進了他的肩頭。
周遠帆慘叫一聲,肩頭尖銳的痛楚讓他險些暈厥,頭發被用力拽住,強迫擡頭。
“你的匕首,我還給你了。”
周譽生陰郁的眼裡充斥着嗜血的快意,近乎瘋癫一般,說着說着便森然笑了起來。
周遠帆倒在血泊中苟延殘喘,視野糊上了血霧,看着周譽生下令撤退了追殺他的人,最後登上路邊那輛無名小車,揚長而去。
車輪碾過水泊,濺起一路水花。
周譽生是來報複他的。
當初他在渝城雇人教訓周譽生,興頭來時用匕首在周譽生身上留下傷口。
沒過幾個月,周譽生來了港城,在他懵然不知時算計了他,用他當初使的那把匕首,将當初受的傷,一刀一刀地還給他。
昏厥之際,周遠帆看到紅藍交錯的車燈,耳邊都是警笛鳴聲。
他這輩子大概是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