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懷疑梁頌年是在笑她。
祝千靈清清嗓子打招呼,“嗨!”
看看這建築和人物比例,看來不是世界放大,是她縮小了。
懵……
驕陽似火白雲千裡。
梁頌年烏發雪衣,眉眼漾着淺淺笑意望着掌心上不到小拇指高的小姑娘。
一點點大,貝殼似的,極方便攜帶。
倘若能永遠這麼大點兒……
南方六月天陽光正盛,陰暗在照不見的地方悄悄滋生。
半空之上,那隻因梁頌年蘇醒而心生畏懼逃離的飛鼠忽而反道直沖祝千靈而來。
梁頌年眸色半掩,将祝千靈攏進掌心。
他丢出金剛圈,小小一枚金剛圈在半空驟然放大,将來不及撤離的飛鼠套住。
淺金色光暈閃現,飛鼠尖叫一聲,化作一縷黑煙……
金剛圈铮地落地……
假的……
梁頌年望着陽光下随風消失的煙霧,心道确實有些道行。
夏風起時,熱氣裹挾的脂粉香甜膩到反胃,他掃眼街道兩側陷入夢境的百姓。
每個人皆是咧嘴癡迷狀……
梁頌年約莫弄清狀況,掌心中細微清淺的呼吸極淺,淺到非是刻意去聽難以察覺,卻也清晰到掌心每一條紋路都能感受到熱氣一呼一吸……
活着。
她活着,活蹦亂跳。
像蝦。
尖尖觸須與無數蝦足在他的掌心爬來爬去。
梁頌年視線移至虛握的手,裡面躺着拇指姑娘。
在過去的十三年裡,他救過很多折翼受傷的雀鳥蝴蝶……待治好時,手一打開飛得遠遠的……
而此地靠海良田少經商多,這些年有祝千靈揮金如土的财主在,每逢佳節,九州四海商販為博祝千靈一笑紛紛趕來,因此廟會遊街時商品眼花缭亂琳琅滿目。
梁頌年記得其中有一物,紅紗碧籠憨态可掬,正是時下風靡的磨喝樂。
彼時,遊人如織花影缤紛,人潮湧動中祝千靈一身富貴公子裝扮,手中正是捧着磨喝樂。
那一點大正好放在手中把玩,她既喜愛,若是靈魂能安息于此,想必歡喜的。
風中脂粉香似也沒那般難以忍受,梁頌年眼中笑意越深,五根手指收攏……
五指山壓下來了!
原本下蹲抱頭屏息以待的祝千靈反應極快,當即倒下側身一滾。
外面大怪獸尖叫一聲,祝千靈倒抽一口氣,不是被痛苦聲吓到,是因為躺的地方冰涼涼的,凍得她發抖,她想梁頌年有必要睡前多泡腳。
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
她就很喜歡泡水,尤其喜歡整個人埋進水裡,睜着眼看水中世界,那是個光怪陸離的奇妙世界。
可惜上輩子身體太差不允許學遊泳,這輩子身體嗜睡不敢在水裡長待。
五指山越壓越近,透過指縫光線越來越少,祝千靈轉轉身子,找了舒服的姿勢,方便自己伸手曬太陽。
隻要手腳暖和,身體自然不冷。
祝千靈對自己變小并未有任何不适,伸着手掌活動手指,左轉右轉張張合合……指尖碰到冰涼柔軟的五指山……
咦?手感怪好的,祝千靈一巴掌糊過去……
在她還沒來得及感受五指山的紋路溫度時,視野豁然開朗,正盛的光線刺得她眼前一黑。
祝千靈立即捂眼,要熱化啦她想着,恰好一片陰影籠罩在上方。
清涼撲面,祝千靈移開手指,睜眼,隻見頭頂多出一手掌為她遮陽。
酷熱消暑心情愉悅,如一口冰飲灌肚,祝千靈嗅到甜甜的脂粉香,高興站起來喊,“梁頌年,你打敗大怪獸了?現在安全了嗎?”
她有話要問梁頌年。
梁頌年對祝千靈直呼自己名字很滿意,音色如春水,清澈溫柔,嚼着陌生詞彙,“大怪獸?嗯,大怪獸是鼠妖幻影,幻影消失目前暫時安全。”
祝千靈摸了摸微微發燙的臉蛋點點頭,轉身看向昨日還熱鬧非常的集市。
這一個個和兵馬俑雕像似的伫立,一動不動,個個臉上還挂着詭異的笑容。
事實證明,哪怕是大太陽底下,安靜到極點也是令人毛骨悚然。
但很奇怪空氣是極香甜,聞着很舒服,像在糖水鋪子裡,又甜又香,祝千靈情不自禁揚着大大的笑臉,“他們怎麼了?”
愉悅可以傳染,梁頌年聽着多出幾分真心實意的耐心,應她,“陷入夢境,原因暫時不清楚。”
這樣啊,祝千靈想所以她剛剛也是陷入夢境嗎?
那為什麼她的噩夢?
她想着,驚訝地發現自己連聲音都是前所未有的愉快,“是有夢中吞魂的妖怪嗎?”
祝千靈上輩子在孤兒院,晚上有孩子夜裡啼哭,老師們和她們講不好好睡覺會吸引妖怪進入他們的夢吃掉她們的魂。
這些年,她牢牢記着這個故事,雖然她睡眠質量很好。
梁頌年俯視着她洋溢着快樂氣息的背影,并未立刻回答她。
祝千靈自顧自說話,“都睡着了,不知道阿姐和程夫子他們有沒有事?”
她阿姐也是個愛睡賴覺的。
祝千靈想着。
掌心之上的拇指姑娘聲音越來越甜,像剛澆甜醬的糖果,在煩熱的夏日裡脆甜脆甜,尤其是提起程安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