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底,附中開學。
開學第一天,孟津禾被鬧鐘吵醒,聽着屋外的雨聲,心情更加煩躁,最讨厭雨天還要上學。
剛坐在床上醒神沒一會兒,外婆敲門的聲音傳來,“快點起來,第一天上學,别賴床。”
“知道了。”
她嘴上答應着,起身站到衣櫃前換上校服,附中的夏季校服是很普通的白色短袖和深藍色長褲,褲子寬大到能再套一個人。衣服有一股好聞的清香味道,是外婆常用的那款洗滌劑,熨過後平整妥帖,一點也不皺。
在樓下洗漱完回到客廳,靳陸已經在了,正背對着她坐在餐桌前。
少年肩背挺拔,寬大如麻袋的校服穿在他身上都顯得格外妥帖。
孟津禾在對面坐下。
瓷碗被輕輕擱在桌邊,靳陸扯了張紙巾,擡眼看過來。
靳陸看起來還不是很習慣和陌生人坐一桌吃早飯,兩人對視後率先移開目光。
周平淑伸手把筷子遞給她:“怎麼動作這麼慢,我和小陸都快要吃完了你才好,趕快吃啊,我買的蝦酥都要涼了。”
才過了一天,外婆這個社交牛人就對靳陸一口一個“小陸”這麼熟稔了。
“不會遲到的,放心。”
孟津禾緊趕慢趕吃飯,分出一點目光給客廳牆上挂的鐘表。
在外婆不住的催促下,她以平生吃飯的最快速度喝完最後一口粥,手忙腳亂地背起書包走下台階。
她家的這位租客看上去已經對附近很熟悉了,騎車輕車熟路拐出巷子,沒準昨天出去那麼久就是去認路的。
孟津禾不太想和他并排去學校,故意落後他幾步。
可惜他們出來的時間不巧,剛好遇見紅燈。
紅燈幾十秒的倒計時,兩人跟陌生人似的,都沉默着、不約而同地看向路對面——廊橋上三角梅開得擁擁簇簇。
“靳陸。”孟津禾開口叫他的名字。
少年微微偏頭看過來。
“那什麼,”她斟酌着話說,“放學的時候你不用專門等我了,太麻煩了,我走得晚,你直接回家就行。”
說完,孟津禾心虛地瞥開視線。
實際上她隻是擔心被班裡那群八卦的人誤會,要是靳陸在她家租房的事被發現了,指不定要被怎麼調侃,說不定傳着傳着就變成他們“同居”了。
沒想到靳陸盯着她看了會,烏黑的眉梢輕揚,像是洞悉她心底那點不方便說出口的小心思似的,說:“不想被人發現我們認識?”
我表現得這麼明顯嗎?孟津禾尴尬地點了下頭,襯得她像是嫌棄對方一樣。
“答應過你外婆的事我不好反悔,你要是不想被人看見,可以晚十五分鐘再離校,晚自習結束後我在附中南門口等你,那裡的學生少。”
綠燈亮起,他沒等孟津禾的答複,騎車越過她。
不過,靳陸才剛轉過來,還沒去上學,就對學校這麼知根知底了?
孟津禾震驚地眨眨眼,忙跟了上去。
走上轉角的一個坡道,掩映在濃蔭下的紅牆灰磚的樓房若隐若現,周圍穿着校服的學生明顯就多了起來。
有附中标志性的藍白校服,也不乏其他學校的學生。
這附近的學校有好幾個,街道上車流如織,正值通勤時間,又趕上下雨,早高峰遇見學校十字路口的下場就是堵車,司機不耐煩的喇叭聲此起彼伏。
八月底悶熱的天,空氣裡被風送來早餐攤煎炸食物的香氣。
校門口不少值班的老師,孟津禾遠遠望去,見到一道有些矮胖的中年男人的身影,發際線岌岌可危。
如此悶熱的天氣,他還穿得一絲不苟,一走動,腰間皮帶上挂的鑰匙串就嘩啦啦響。
正是帶了她一年的班主任李嵩,班上幾乎沒人規規矩矩地喊老師,都是老李長老李短地這麼稱呼。
“李老師早。”
打完招呼剛準備走,老李叫住了她。
“你等會,過來有個事交代你一下。”
孟津禾停下。
“等會值完班我有事得去一趟政教處,第一節是班會,我晚到個幾分鐘,你招呼着點,不行拿我辦公桌上的卷子你們先做着。”
匆匆交代完,同樣在門口值班的校長又把他叫走了。
辦公室在另外一棟樓,她不想再多跑一趟,幹脆背着書包先去拿卷子。
包裡都是放暑假時帶回家的試題冊和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書包鼓鼓囊囊,搬家似的。
别說再裝進去試卷了,她能順利把拉鍊拉上都是個奇迹,怕試卷被雨淋濕,她隻能卷起抱在懷裡。
還沒走到教學樓,孟津禾注意到趴在二樓欄杆那裡的一個人影動了動,忽然蹦起來朝她的方向瘋狂揮手。
孟津禾眯起眼睛,她視力不錯,但距離還是有點遠,看不清她的臉,但會這麼熱情地和她打招呼的也隻有葉霜林了。
可惜雙手都被東西占滿了,根本騰不出手回應她,孟津禾仰起臉沖那個方向笑了笑,加快速度走去。
果不其然,樓梯上了一半,一個留着妹妹頭的女生就腳步噔噔地幾步跑了下來,主動接過她手裡的傘。
看清楚孟津禾懷裡抱的一沓卷子,葉霜林哀嚎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