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空氣都在此刻凝固，像是被人按下了暫停鍵，四周變得沉重而黏膩，像是将臉埋進了泥潭，讓人難以呼吸。

此刻，破開雲層的月光肆意的傾灑而下，在陰暗小巷子裡留下的一抹微光，竟成為了唯一打破凝滞氛圍的契機。

“不，他找不到。”

克拉克臉上的表情盡皆消失，當憤怒、暴戾等屬于人類的感情從他身上褪去，餘下的便隻有那股非人感帶來的怪異。

月光揮灑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但偏偏隻照到了下半張臉上，似乎是連月光也抗拒直視他的眼睛。

那涼薄的唇一張一合，吐出的卻是對自己絕對的自信。

“你也跑不掉。”

他的眼神像是陰冷的蛇，一寸一寸滑膩的攀附而上，最終望入那雙堅毅的藍色眼睛。

那是克拉克從未見過的神情。

不屈不撓，如擦去塵土的閃耀鑽石，如灼灼燃燒的燎原之火，隻一眼就讓人挪不開眼睛。

而更吸引他的，是對方談起那個“克拉克”時的感情，那是全身心的信任，那種信任無需多言，甚至隻要一個眼神就足夠交付性命。

克拉克感覺自己的心跳在失衡，這是人生第一次，他的身體自主産生了類似于人類的反應，而不是自己表演出來的生理變化。

他觀察過很多人類，在他們身上，他學會了如何當一個能融入社會的正常人。

但身體本能是不會騙人的。

當他開心的時候，臉部肌肉撐起嘴角和眉眼，當他悲傷的時候，嘴唇輕抿、滿面愁容，眼中似有化不開的陰郁。

但克拉克清楚的知道，這些都是模仿出來的僞裝，而他的心和靈魂，從未有哪怕那麼一刻，是真的感受到了人類的感情。

不，也許是有的吧。

在知道瑪莎的死因是癌症後，他感覺到了憤怒和哀傷。

但他在哀憤什麼呢？

仍舊和正常人不一樣，他不是在為愛自己的親人逝世而悲憤，他是在為這最後的死亡并非由自己親手賦予而憤怒。

這種人看了驚恐，狗見了搖頭的想法，就是他心中唯一升起的、真正屬于自己的、最為熱烈的情緒。

“這是我的遊戲，布魯斯。”

克拉克忍不住将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他這層皮肉下漆黑流膿的心髒仿佛要壞掉了，以一種他從未體驗過的速度躍動。

仿佛要剖開它所有者的皮肉，化作漫天的飛蛾，從這具木偶般的軀殼中鑽出來。

血液洶湧的在血管内加速流淌，掌管情緒的神經這麼多年第一次如此忙碌。

這一切由意志和身體帶來的濃郁情感，讓克拉克忍不住露出了一個興奮的、歡愉的笑容。

這種喜悅沒有絲毫的雜質，像是終于得到了心心念念玩具的孩童，天真又純粹。

克拉克覺得眼前這人實在是太有意思了，明明是一個稍微用點力就會碎掉的瓷器，卻堅韌得不可思議。

如果由内而外一寸寸打碎他的話，他能将自己重新拼湊出來嗎？

他将用自己的血肉修補那些裂縫，他将用自己的白骨撐起那副軀殼！然後，這個漂亮的瓷娃娃，會重新變得堅韌。

不，這樣的話就不算是名貴又脆弱的瓷器了。

“不。”布魯斯開口了，看着克拉克的眼神銳利。

這是由高溫熔煉打磨的鋼鐵，灼熱的苦痛火焰就算将他燒化，他也能在一切冷凝後重新化為堅硬鋒利的長劍。

“世界不是你的遊戲，人類也不是你的玩具。”布魯斯的聲音堅定。

這實在是……

太耀眼了。

這意志是如此的美麗，宛如黑夜裡的燈火，隻會令黑暗中彷徨的怪物忍不住撲上去。

哪怕隻是飛蛾撲火。

克拉克第一次感覺到如此強烈的情緒，他不知道應該怎麼處理這份無處安放的興奮，鼓動的血液在體内奔騰。

最終，看着那皮囊下鮮活鼓動的血脈，他忍不住磨了磨牙，緩緩湊近。

然後如喪失理智的野獸一般，咬開脖頸處的皮肉，舔舐着流淌而下的腥甜血液，像是畫本裡的吸血鬼。

布魯斯試着掙紮推拒，但對于一個強大的氪星人來說，這種力道和貓踩奶也沒什麼區别，皆是微弱到完全可以無視。

本來就受着傷，又被這樣咬一口，失血的暈眩讓他的意識越來越模糊。

恍惚間，他似乎看到了一道高大熟悉的身影居高臨下的站在床邊，帶着柔和的微笑注視着他。

【友方NPC：布魯斯韋恩（？？級）（當前狀态：右臂重傷，嚴重失血，精神衰弱）】

啧，真是有夠脆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