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玉勝聽見外頭的動靜後,放下手中的竹簡,偏過頭看向屏風内老神在在的朱辭秋。
她感覺到來自外間的視線,用筆在紙上塗抹着什麼的動作停頓下來,擡眼看去。
視線隔着屏風在空中交彙,讓兩人臉上的情緒都朦胧又模糊,看不真切。
她并未與他對視多久,聽見外頭烏玉阙的人似乎要沖進來時,放下手中的筆,坐直身子看向門口。
烏玉勝走至門口停頓一瞬,随即便猛地掀開簾帳一腳跨了出去。
待簾帳重新合上後,朱辭秋立馬側起耳朵仔細聽着外頭的聲音。
烏玉勝聲音太小,她有些聽不清。但烏玉阙說出的話她聽得一清二楚。
他說出口的話中還帶着惡劣的笑聲尾音,“我可是受領主之意過來請懷甯殿下相助春狩之事,王弟難不成還想阻攔我?”
不知道烏玉勝說了什麼,她隻略微聽見她的名字與“不配”二字。
但烏玉阙的嗓音忽然更大聲:“你若有異議,大可親自去找領主,今日她我必須帶走!”
“讓開!”
朱辭秋站起身,靠在屏風處,又從屏風與牆壁的縫隙中鑽了出去。
帳外的烏玉勝似乎沒讓,她剛鑽出去便聽見一陣整齊的腳步聲在外頭站定,随後便是刀劍出鞘的聲音。
簾帳并未管嚴,被風掀起一角,烏玉勝站挺立入松般的背影映入她眼簾一瞬,像鐵了心般不讓她出去。
她停在門口看了會,見外頭仍舊毫無動靜,便鑽回屏風内,将桌上那兩張被她塗抹得不成樣子的紙疊好揣在懷中,又鑽出屏風走至門口。
“進去。”
剛掀起簾帳,烏玉勝便伸出手擋在她前面,偏頭惡狠道。
朱辭秋并不理他,她擡着頭看向對面朝烏玉勝怒目而視的烏玉阙,笑道:“我願與大少主同去。”
烏玉勝擋在她面前的手明顯抖了下,他側頭陰沉地看向她,“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殿下?”
她按住他擋在跟前的手,眼神卻鎖定在烏玉阙身上,對面的烏玉阙接收到她的視線後,便擡手立馬讓離得最近的守衛上前,卻仍被烏玉勝的親兵擋住。
兩隊人就這般僵持着,最後她走近面前男人一步,看向他深棕色的眼眸,用隻有兩個人聽見的聲音說道:“小少主若想引來烏圖勒,大可一直阻止下去。”
烏玉勝神情似乎茫然一刻,但立馬恢複正常,他緩緩放下手,朝朱辭秋勾起嘴角。
分明是笑着的模樣,但眼神卻可怖無比。
烏玉阙見她走出烏玉勝親兵包圍之地,便立馬讓人跟在她身後,帶着她迅速往春狩之地所去。
等走遠後,朱辭秋才在烏玉阙身後問:“少主,你跟領主怎麼說的?”
烏玉阙回頭望了一眼,一面繼續朝前走一面道:“說王族的奴隸不夠,剛好烏玉勝身邊有個混吃等死的你,就這樣。”
“你說的時候,領主身旁可還有其他人在?”
“有幾個其他部落的首領在,”烏玉阙頓了頓,“他們都十分贊同此事。”
朱辭秋快步走在烏玉阙身側,又問:“幾日前少主曾去查探巫族首領之事,不知那位首領如今在何處?”
烏玉阙疑惑般看了她一眼,反問道:“你問這做什麼?”
“隻不過忽然想起我從未見過他,有些好奇罷了。”
“巫族長老說他在來的路上得了病,怕傳染給領主就先回巫族去了。”
她點點頭,又突然在烏玉阙面前伸出手。
“做什麼?”
烏玉阙停在原地,握緊佩刀。
“解藥。”
“這還沒到一個月呢!”
“我入狩獵場不知要耽誤多久,若真待到一個月後,少主不給我解藥,難道要我毒發死在裡面?”
烏玉阙不知為何,竟有些遲疑。
于是她又道:“母赫族在南夏,算是一股不小的勢力,若将他們收入麾下,想必領主也會對少主刮目相看,那踢烏玉勝下台,也指日可待。況且,回轉丹毒一直在我身上,少主在擔憂什麼?”
面前的男人仍然有些遲疑,但過了半晌,他便從懷中掏出一個與先前一模一樣的小瓶子,遞給她的一瞬間又收了回去。
他面露惡毒,惡劣地抽出佩刀挑起她的下巴,讓她與他對視,“若母赫族未歸順于我,殿下可就要多吃點苦頭了。”
朱辭秋并未感到威脅,甚至展顔一笑,“我想做的事,從未失敗過。”
烏玉阙聞言愣了下,他放下佩刀重新插回刀鞘,又将手中解藥扔到她手中。
待到了春狩之地,她便看見那裡已經站着許多奴隸,他們背着背囊,站在各族參加狩獵的人身後。
朱辭秋站在烏玉阙身後,眼神瞥向母赫族。少女面無表情地站在中間,身上背着一支長槍。
此刻沒有人關注誰又到了場上,隻是在等自己的族人與奴隸到齊後,三三兩兩做一群分散開,前往不同的狩獵場。但更多人,是往西嶺而去。
前三日,是讓他們獨自前去探查各個狩獵場的情況如何,若有懼怕的沒有信心的,可主動退出。今日,才是真正開始的日子。
待人都走得差不多後,烏玉阙便開始命身後的那群守衛守在此地。此處是中心地帶,若有狩獵場中的人發出信号彈便會立馬發現,好随時能看見四周的異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