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衛聲音不算淩厲,卻叫朱辭秋與诃仁被迫停在原地。
隻見诃仁轉過身,垂眼朝她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到他身後去,然後便掀起眼皮看向守衛。
她緊攥着包袱小心翼翼地退到他身後,借着轉身的間隙擡眼悄悄地觀察守衛,又聽見诃仁略帶笑意地開口問道:“敢問還有何事?”
那守衛擺了擺手,随口道:“也沒什麼,隻是告誡你們一聲,近日夫人情緒不大好,也不太喜歡看見陌生人,勸你們倆速去速回,别惹夫人生氣。”他又将長矛向上擡了擡,似在示意些什麼,語氣也變得恭敬起來,“上面那位若知道夫人又不高興,别說你是巫族首領了,就是王族中人來了,也得留下一顆腦袋!”
這守衛話語間對他口中的夫人格外尊敬,并無半點看管犯人之意。恐怕這些圍在外圍的守衛,重點在守裡面的人安全無虞,而非看管監視。
“多謝大哥提醒。”诃仁點了點頭,見守衛昂首擺手叫他進去後再度轉身,朝朱辭秋微微挑眉,然後便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她跟在诃仁身後,直至遠離最外圍的守衛可以看見的視線後直起身,越過诃仁,将手中的包袱一把扔給他,又扯下臉上的黑布攥在手中。
诃仁一隻手接過,扭頭朝後望了眼,又左右看了兩眼後,朝朱辭秋挑眉道:“殿下真好演技啊。”
朱辭秋用手搓了搓手背上的胭脂,發現搓不大掉後便放下手,專心觀察着四周。
此時臨近黃昏,天神山高聳入雲,兩旁尚綠的山峰像護衛一般立在神山身側,對面茂密的樹林一眼望不到頭,腳下是平坦的草地,右側有寬大的溪流蜿蜒至外,它們在夕陽的籠罩下,影子仿佛都倒映在她腳下這片大地上,将整片天地籠罩在神山之下。
而她就站在這巨大的神山下,擡頭都不知那神山究竟還有多遠。
她不接诃仁的話,隻問了一句:“首領大人,早前從未來過此地嗎?”
身後的诃仁沉默一瞬,像是在默認她心中的那個答案。
她站在原地一瞬,看向雙手的胭脂,又看了眼不遠處的溪流,問道:“天黑前能到木牢嗎?”剛問完便輕聲一笑,“我忘了,首領大人沒來過此地,自然不知還有多久。”
“我雖未曾來過,可烏玉勝都告訴我了!”诃仁道,“過了這裡,入林後便是木牢,天黑前自然能到。”
朱辭秋聞言,轉過身指了指自己臉上這些胭脂,又用下巴指了指一旁的溪流,平靜道:“我去洗掉這些東西。”
言罷,便不管诃仁,徑直走向溪流。
诃仁跟在她身後,突然按住她的肩膀,大聲道:“林中無數守衛,你現在洗了,等會兒怎麼辦!”
她猛地甩開诃仁的手後,轉過身看着他微微一笑,擡起一隻手在诃仁面前晃了晃,趁後者因她如今模樣與動作愣神想笑時,忽然朝他甩了一巴掌。
力道不大,但足夠面前這個愛開玩笑戲弄她的男人愣神半刻。
“若你還想戲弄我,我不介意再打你一巴掌。”面上笑容轉瞬即逝,取而代之的則是眼中無盡的冷漠,“我不會再信你半個字。”
一開始诃仁說此處禁止異族人入内時,她便有所懷疑,但鐵木修說外界人甚少知之此地,她便以為诃仁未曾來過此地,不知持木牌者皆可入内。又因鐵木修的話她并未完全相信,也不想給诃仁解釋一長串,所以才順水推舟地信了诃仁那句喬裝入内的話。不承想好容易相信他一次,竟又是想要戲耍與她。
是她未想全,腦子裡的思緒被那些她渴求的真相所幹擾,未曾想起烏玉勝既然讓诃仁帶她來此,又怎會不告知一切?
但诃仁受這一巴掌,可并不冤。
朱辭秋蹲在溪流邊,一遍又一遍地擦拭臉上與手上的胭脂,直至徹底幹淨。
站起身後發現诃仁這厮仍舊愣愣地站在原地,看起來還有些不知所措。
她隻是冷冷地瞥了眼,便自顧自地往前走。诃仁腳步似乎有些沉重,隻默默地跟在她身後,也不再多說一句話,甚至連對那一巴掌的怒吼聲都不曾發出過一句,更别提對她動手動腳的了。好像是良心發現,知道自己做錯了般。
太陽即将徹底下山,黑夜逐漸逼近時,他們總算入了林中。
看見林中的守衛後,诃仁終于站到了她面前,用手舉起木牌,重複了先前告訴外圍守衛的那一句話後,此處的守衛隻略瞥了眼她,看見她是大雍人後也隻是睜大了些眼,并未發出疑問與阻攔。
林中隻有一條道,不寬也不窄,左右兩旁皆有守衛,朱辭秋算了算,每十步左右兩旁便會各有一名守衛。此處要比外圍嚴得多。
約莫走了半個時辰,林中燭火漸漸升起時,她與诃仁終于到了一處極大的木屋集中區,但亮着燈的卻隻有最中間的那間屋子。
這裡反倒不再有守衛。她轉過頭,看見隻有方才所經之地的盡頭處有兩名守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