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妄轉頭離開,沒有打擾院子裡溫馨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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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滄溟收到去陰陽之境的消息是在下午,杜亞他們幾個也要去,此事非同小可,去的都是修為能力尚可的弟子。
幾位峰主和仙尊先行一步,他們這些弟子抱團跟在後面,雖說落後一段距離,卻隻也是半個時辰的路程。
他們這些弟子不同于峰主和仙尊,日常不用睡覺的,到了晚上就需要找個店家落腳。
好在峰主他們過去是辦大事情的,要畫陣,還要分配好各自的站位,他們去也就是打打雜,幫忙拿個東西遞個東西,然後負責所有人的生活。
晚去一夜也不會影響什麼。
但是為了進度,也為了能更好的保障後勤工作,莫也還是帶着他們到了陰陽之境外面的村子,借住在村民家裡。
妖獸逃出來後,村民苦不堪言,如今有大量道長住進村長,家家戶戶都很高興,還殺了一頭年豬招待。
這些莫也都付了錢,按照市場價的雙倍,畢竟對修行者來說,錢财乃身外之物,是最沒什麼用處的。
屋子分配的時候是自己選的,杜亞他們幾個人想住一個院子,就帶着楚滄溟選擇了能住六個人的。
楚滄溟不喜歡一個人行動,他很喜歡融入這個大集體,很自然的就接受了這個安排。
晚上休息的時候,楚滄溟被分了一間最大的屋子,還在所有屋子正中間,旁邊還栽種了一棵桃花樹,現在不是開花的季節,卻是果子即将成熟的季節,樹頂的桃子已經紅了大半,看上去香甜可口,已經可以吃了。
院子裡有黑色的氣息亂竄,楚滄溟并未理,直接進了屋子睡覺。
他這人别的不做可以,必須得吃飯,還得睡覺。
楚滄溟躺上枕頭就睡覺了,禦劍飛行一天,腰酸背痛的。
他有些想念窮奇了,窮奇變大的時候,可以直接躺在上面飛行,還非常柔軟,睡一覺都是可以的。
窮奇被關了這麼久,想必也知道錯了,過幾日就救他出來吧。
楚滄溟已經想好了,等陰陽之境的事情解決,大家剛剛經曆一場硬戰,肯定需要休養生息,加固封印,注意力不在水牢上,他偷偷進水牢将窮奇救出來,便回魔域。
今日他并未做春夢,而是做了個奇怪的夢。他夢到自己的身份暴露了。
鳳若宗所有弟子都圍着他,沈念鶴也在其中,虛妄要殺他之時,沈念鶴沖了過來,擋在他的身上,兩者糾纏不下,然後沈念鶴竟然沒了。
奇怪的是他并未死,而是化成一道光融入了虛妄體内,合為一體。
手持清揚的仙尊前退兩難,做不到殺了他,又清楚的知道不能放過他,隻是痛苦的看着他,眼神裡是楚滄溟從未見過的悲傷,多到幾乎要溢出來。
他痛苦的問他:“你說,你究竟是誰。”
楚滄溟笑不出來,認真盯着他的眼睛,回道:“魔尊,楚滄溟。”
虛妄不氣反笑,清揚掉落在地,一句話也沒說,直接回了昆山。
……
楚滄溟正深陷其中,窗外傳來了一陣哭聲。
他翻了個身,正想繼續睡,那哭聲更大了,隐約聽着還十分陰森瘆人。
楚滄溟被吵的睡不着,起身出門。
院子正中,有個身着白衣的人正在哭泣,頭發散落在前,聲音越來越大,尖銳刺耳,還帶着散不開的陰氣。
楚滄溟根本沒客氣,走出去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隐忍道:“能不能不哭了,明天白天再哭?”
“嗚嗚嗚嗚嗚嗚~”
楚滄溟厲聲:“閉嘴!”
白衣人不哭了,小聲說道:“我叫白桃花。”
“今晚都不許哭了。”楚滄溟困到睜不開眼睛,回去想繼續睡。
他剛躺下,卻發現白桃花坐在他的榻邊,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眼睛都不眨。
楚滄溟實在受不了,坐起身道:“你誠心折磨我的是吧?”
“魔尊,我認得你。”白桃花眉眼笑彎了,瞳孔卻帶着怎麼都化不開的悲傷,他請求道:“你能幫幫我嗎?”
“你放心!我肯定不說出你的身份,我發誓!”白桃花舉起三根手指。
不幫是準備在他的榻邊坐一晚上嗎?
楚滄溟捂住臉,命令道:“你把其他人都喊過來,我們一起幫你。”
白桃花眼睛都亮了,連忙說:“好!”
一群人重新坐在外面的時候,除了楚滄溟困,其他人都是害怕,聽到那個聲音之後,誰還能睡得着啊。
白桃花還未開始。杜亞已經忍不住了,他搓了搓胳膊,問道:“你們聽說過這個村子一直流傳着的故事嗎?”
楚楚道:“什麼啊?”
杜亞:“每到月夜之時,就會聽到有人在院子裡哭泣,聽說那是一隻可憐的妖怪,失去了自己的愛人,隻能日日哭泣,想念自己難以見面的愛人。”
李瑛富:“我今日去幫忙時也聽說了!那隻妖怪癡情的很,一直在這裡等着呢,不過我也聽說那隻妖怪的哭聲非常神奇,能讓人迷失呢!”
白桃花擠進他們中間,指着自己道:“你們說的是我嗎?”
“啊——”
杜亞和李瑛富吓了一大跳。
白桃花眼睛是非常圓的形狀,他有些茫然的捂住自己的胸口,疑惑問:“你們說的是我,可我為什麼感覺不到痛了呢?是時間太久忘記了嗎?”
楚滄溟放出神識查探,意外發現白桃花竟然三魂七魄失了兩魄,他已經沒有了愛人和痛苦的能力,往後也會像現在這樣有些癡傻的活着。
白桃花想不起來,有些急了,他從儲物囊裡拿出厚厚一個冊子,從頭往後開始重新記一遍,還看了許多信和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
他看完後,安心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問道:“你們能帶我去見他嗎?我已經很久很久沒見到他了。”
“誰?”杜亞問他。
白桃花面頰有些紅潤,害羞道:“我的夫君。”
“你的夫君?你不是男的嗎?”李瑛富更加震驚道。
白桃花點點頭,不好意思道:“夫君待我極好,呵護備至,可是我竟然慢慢想不起來他了,或許再過一段時間,我就要忘記他了,可我不想忘記他。”
楚滄溟問:“他在哪裡?”
白桃花笑道:“陰陽之境,我是桃花樹,他是我樹下一個巨大的雨花石。”
楚滄溟放出神識去翻看白桃花的記憶。
隻有幾個殘存的片段,剩下的似乎被他刻意忘掉了。
陰陽之境内的桃花本就是封印的一部分,起到穩定封印的作用。
記憶裡的白桃花不像現在這般,而是一位溫文爾雅的謙謙君子,他身邊花裡胡哨的應該是雨花石,穿着粉色,頭上還帶着許多裝飾,顯然沒有白桃花沉穩。
紅色的岩漿翻湧,天空電閃雷鳴。
封印裂開縫隙的那日,妖獸争先恐後先從裂縫裡爬出來,那個地方正好是白桃花生長的地方,為了救白桃花,雨花石将他搬到了這處院子裡。
剩下的,白桃花記憶裡并沒有。
楚滄溟歎息道:“身為陰陽之境的封印之一,擅自離開陰陽之境,可是要受天譴的。”
“啊——”白桃花捂住頭,幾個充滿鮮血的片段在眼前劃過,他面色突然就變了,痛苦的滾在地上,眼角止不住流淚。
楚滄溟用魔息讓他安靜下來,沒那麼痛苦。
白桃花撐不住暈了過去。
其他幾人蹲下去喊他,将其擡進屋子。
楚滄溟墜在最後,止不住想,世間的情感怎麼會這樣難呢?為何有情人不能終成眷屬?
妖和妖尚且如此?那仙和魔呢?有可能在一起嗎?
楚滄溟想起了沈念鶴,胸口因為情蠱驟然一痛,疼的捂住胸口趴在了桌子上。
去他的仙魔不兩立,去他的時間沖淡一切。
他是魔又如何。他同樣也是一個擁有七情六欲的人類,需要告訴自己喜歡的人
——我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