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了！我的甲方！”

這是他工作以來到手的第一單項目，雖算不上大魚，但也絕不能讓它溜了。

紀秋陽套上一件廉價但勉強得體的西裝，抓起那副沒有度數的眼鏡往鼻梁上一架，抹了點發膠，生生将一頭亂發掰成二八分。鏡中的自己看起來像個僞裝成精英的打工人，他懶得多看，邁開步子沖出門去。

寫字樓前，他仰頭掃了一眼玻璃幕牆的高樓大廈，心底短暫閃過一絲敬畏，轉瞬即逝。他吸了口氣，推門而入。

上午的洽談還算順利，唯一的小插曲是客戶偏執地抓着他反複解釋過的問題不肯放手。

合同簽完，他一刻不停地跑去找領導邀功：“搞定了。”

領導發來一個大拇指，緊接着又發了一條：“我今天休假。”

紀秋陽：“……”

正準備回個大拇指，企圖用同樣的職場表情包敷衍了事時，一條消息自手機頂端搶先彈出——

“我有楚叙的消息了。”

看到那個名字的瞬間，紀秋陽手指頓了一下，心跳竟比跑步時還快。

發消息的是個狐朋狗友，家裡有點生意，但經營得一塌糊塗。

紀秋陽嘴角微扯，回道：“不關心。”

“得了吧，你不關心秒回？”

“秒回就是不在乎。”

“秒回才是在乎。”

紀秋陽咬牙：“呵呵。”

心裡早已翻江倒海，他卻裝得雲淡風輕：“楚叙最近……還好嗎？”

對方丢來個滑稽表情包。

紀秋陽：“……”

一條滿是嘲諷、陰陽怪氣的消息發了過來：“不是不問嗎？”

“前舍友，例行關心。”

“舍友？不是差點鬧到要換寝了嗎？”

“說正事，說重點。”

“聽說楚家變天了，公司股份快一半轉到了二少名下，楚叙被徹底架空，估計繼承不了家業咯。”

紀秋陽眉頭一皺，握緊手機：“那楚叙人呢？”

“人？不知道。”

紀秋陽眉心緊鎖，心底一片沉悶。

楚叙……真的回不去了？

他努力克制自己不去想太多，可腦海中仍不受控制地浮現出楚叙昔日意氣風發的模樣。那個在校園裡随意揮霍、嚣張跋扈、仿佛掌控一切的人，如今也會被人架空？

紀秋陽忽然覺得，這個世界真的太諷刺了。

他垂下眼，敲下一句：“知道了，我忙去了。”

回到公司，他看着低矮破舊的辦公樓，深吸一口氣，推門而入。

作為一名已畢業，工作快一年的應屆生，他已經初步了解職場。尤其是，他大學裡學的還是管理專業，隻不過，畢業後不僅沒有管到别人，自己倒是被管得死死的，996快要升級成007。

雖然辛勞，但他所在的公司，小而美，落于風口，工資還行，這是紀秋陽唯一滿意的地方。

剛進辦公室，就看到同事圍了一圈在那聊着八卦，他不關心這些東西，卻未想到路過時被人叫住，拉進了閑聊的圈子。

“小紀，聽說了嗎？領導休長假了！”

一名女同事興沖沖地朝紀秋陽說着她的獨家一手消息。

紀秋陽疑惑，但還是搭了腔：“不是今天就在休？”

“是——長——假！”同事拉長尾音，滿臉興奮。

“哦？”紀秋陽很平靜，“那挺好，祝他假期不會半夜十二點被喊去改方案。”

一想到昨夜的牛馬日常，他就不惦記那個老上司。

他更惦記他的工資。

“他被開了，新領導明天來，據說跟着楚氏地産的二少混過！”

紀秋不以為然：“不認識，不關心，不感興趣。”

同事一臉激動：“小紀，你是不是不知道楚家二少是誰？”

紀秋陽笑了笑，眼神淡漠：“對我來說，所有領導隻有兩種：發績效的和不發績效的。”

同事們對他的淡漠見怪不怪，表示贊同，畢竟他們之中，誰打工不是為了賺辛勞費。

閑聊過後，同事們紛紛回到自己的工位。

紀秋陽一想到自己昨夜在公司加班至十一點，回家忙項目案到十二點，隻換來領導一句“初版最好”。

他就明白了“上班賺不到錢”的道理。

新領導明天才上任，舊領導最後一天的權限隻剩下告别——但他偏偏不甘心安靜退場。

臨下班前，紀秋陽收到一條足以讓他記恨一生的消息：

“小紀啊，不好意思，你的績效，我沒報。”

紀秋陽忍無可忍，手指飛快地點開表情欄，甩出一個碩大的中指表情包。

下一秒，他一氣呵成：拉黑、删除、再見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