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放學,顧雪州一如既往,馬上回寝室。
放熱水壺的桌子上,室友的馬克杯下面壓着一張字條,寫着:我要請病假一周,周日那天别反鎖門。對了,不用管我晾曬的衣服,我回來收。
署名是“龍桑”,字迹秀麗。
他移開淡然的目光,如常到床沿坐下來,用酒精濕巾擦拭鞋面,然後用消毒水洗一次寝室的地闆。
空氣彌漫消毒液的刺鼻氣味,他聞着舒心。
他回望一眼緊閉、紋絲不動的寝室門,走進衛生間鎖門泡澡。
嘩啦啦——
冷白無暇的雙臂浮出水面,溫熱的水沿着浴缸的邊緣流下地闆。濕漉漉的黑發緊貼額頭,一串串水珠在他的眼前滴落。
滴答滴答。
門裡門外,他聽見水聲。
不再有人拍門催促他,終于回到從前平靜的時光。
晚自習放學回來,衛生間空無一人,他重複做每天做的事情,收拾衣物去泡澡。
宿管大叔和風紀查房完畢,他半躺在床上看書,直到走到寝室門前熄燈,他才想起門還沒反鎖。
啪嗒。
寝室門反鎖。
後半夜,萬籁俱寂,沉重的呼吸聲撕扯夜的靜谧,禁锢的噩夢想破殼而出。
顧雪州努力地醒來,無力地坐起。他下意識地看對面床,那裡隻剩濃稠的夜色,被子和枕頭整齊疊放。
他用掌心支撐額頭。
很奇怪,從前的他像穿戴整套盔甲行走的木乃伊,如今他感到胸口的盔甲被削薄一層,灌進荒涼的風,他開始期待早上的陽光,驅散這一份荒涼。
可惜,破曉的晨曦未能如他所願。
校方包一輛大巴送參加生物競賽的學生到考試場地,顧雪州坐在最後一排的窗邊位置。
回程時,他坐相同的位置凝望匆匆閃過的街景,一切像黑白電影中的灰色風景。
突然,一道眼熟的身影點亮黯然的街道,顧雪州目不轉睛,前傾身體。
“老師,我要在這裡下車買習題。”
人行道上的龍桑桑戴着棒球帽,身穿中性的牛仔外套,耳機線垂落胸前,乍看是在聽歌等人的高中男生。
前方,一個背黑色背包、穿灰色polo領上衣的中年人走進旅館。
龍桑桑用耳機線上麥克風低聲通話:“注意,老鷹進了農場。”
“我們馬上進農場,你在原地守着。”
“收到。”
不一會兒,幾名西裝革履的男女走進旅館。
頗有成就感的龍桑桑放下麥克風,雙手插兜,繼續演等人的路人。
在姐姐的公寓住一周太悶,她旁擊側敲楚淩有沒有簡單的任務适合她幹。她高中生的形象确實能令人放松警惕,楚淩再三考慮便同意她當幾小時的盯梢人。
正當龍桑桑走近水果店時,餘光處冒出一團純黑色的靈魂。
眼花吧?
“龍桑。”
她聞聲一僵,屏息轉頭。
來人身穿聖瀾男高的深藍色西裝校服,清貴優雅的氣質鶴立雞群。
真的是顧雪州!
“你……”她緊張得張口結舌。“怎麼在這……”
現在是上課時間吧!
顧雪州提着黑色的雙肩書包,額前的發絲被風稍稍吹亂。“我結束生物競賽準備回學校,經過這裡。”
“原來是這樣。”說着,龍桑桑不忘任務,瞄一下旅館門口。
“你……在買水果嗎?”
“是啊,吃蘋果身體健康,哈哈。”
接着兩人相顧無言,有些尴尬。
龍桑桑借着撓臉瞅旅館門口。
顧雪州看了看自己的鞋尖,說:“我先回學校了。”
“嗯,路上小心。”
趁他提着雙肩書包轉身,龍桑桑又瞄旅館門口。
這時'旅館門口沖出一個抱着黑色背包的中年人,他身穿灰色polo領上衣。
龍桑桑大吃一驚:“老鷹出來了!”
“什麼老鷹?”顧雪州疑惑地回頭。
“桑桑!快攔住他!”
她聽見耳機裡的命令,抄起一個蘋果扔跑過來的中年人。“有扒手!抓扒手啊!”
經過的路人紛紛側目。
額頭被蘋果擲中的中年人錯愕一瞬,随即面目猙獰,掌心凝聚暗紅色的光芒。
“小心!”顧雪州第一時間拉開龍桑桑。
千鈞一發之際,中年人的黑色背包微微抖動,他震驚地抓住背包仔細感受,忽而欣喜若狂。“找到了!終于找到了!”
眼冒血絲的中年人,盯着擋路的兩名高中男生,掌心閃爍暗紅的光芒,轉眼,一層暗紅的物質籠罩他們三個。
追上來的情報科人員臉色發白。“糟了,是地獄邊界,快疏散人群!”
“桑桑呢?不會在裡面吧?”
幾人心頭下沉。
龍桑桑第一次遇到真實的地獄邊界,一邊觀察一邊警惕獰笑的中年人。罩子像暗紅的玻璃,血液般的紅色物質沿着罩子蜿蜒流下來。
“别顧着看,地獄邊界能打開地獄的缺口,我們要盡快逃出去。”顧雪州壓低聲線。
“這東西這麼厲害?”她假裝第一次聽說。
“桀桀桀,小子你有點見識。”中年人往黑色背包掏。“雖然不知道你們倆哪一個符合條件,不過多一個選擇沒有壞處。”
龍桑桑産生非常不好的預感,直覺告訴她不能讓中年人掏出背包裡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