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流空吃過不少好東西,就算是上貢的貢品,家裡頭也時常出現。可在這小小李家,他卻一而再地吃到了以前從來沒吃過的味道。
這桑葚的果皮在盤子裡看起來頗厚,就算是五福洗的時候粗手粗腳也不見任何破損。可一入口就發現,那果皮居然是薄如蟬翼。牙齒微微用力,舌面上就已經滿是绛紫色的汁水,全然沒有野果子的澀味,反而如同蜜露般清甜。
他剛吃完一個,就已經迫不及待伸手去拿下一個,吃得滿手滿嘴都是紫色汁液,也停不下來。
直到五福手中捧着的桑葚一個不剩,他才恍然回神一般,喃喃:“啊,沒有了。”
五福看得目瞪口呆,但想到上次分得的一口寒瓜,若是同樣好吃,似乎也明白幾分少爺的想法。隻是看着李雲錦,他的目光變了又變,最後心道,果然還是要好好交好才是。
别說什麼山野果子上不得台面,單說她能找到這些果子而旁人找不到,就是她的本事。
一邊想着,一邊去打濕了帕子給葉流空擦手擦嘴。
葉流空吃完了這些桑葚,呆立原地一動不動良久,惹得李雲錦都開始害怕,怕他是不是吃東西吃傻了。正在想如果真傻了事情會不會惹到自己身上來的時候,他回神了,毫不猶豫抄起那個酒壇子,交到五福手裡,道:“立刻送回家裡去,讓爹品鑒一下。你帶個護衛走,馬上就出發。”
五福不曾想到事情落到自己身上,卻聽話,當即應是,正要轉身,又聽葉流空道:“将今兒發生的事情告訴爹和祖母,要原原本本,不可多說一句廢話。”
看着五福帶着滿肚子疑惑走了,葉流空才終于松一口氣,轉頭對着李雲錦搖頭而笑:“我就知道你這裡有好東西。”
“那酒……”
“還是趕緊送回去好,”面對李雲錦的欲言又止,他似乎是要說服自己一般地說:“若是嘗了一口,隻怕就舍不得了。”
李雲錦失笑:“還不知道滋味如何呢。”
“定然是極美味的。”葉流空恬着臉道,“若是不美味,也定然是五福在路上做了些什麼不妥當的事情惹的,和你沒有幹系。”
大少爺這般信賴,倒讓李雲錦有些不好意思。好在裡面的果酒是農場裡頭出來的,不說别的,味道上倒也不會令人失望,更不用說詞條中還有“滋陰補血、健脾抗衰”,喝下去也是大有好處。
念及此,她也就放下心來。
仿佛是終于辦完一件事,葉流空也恢複之前那般笑嘻嘻的模樣,對李雲錦道:“你方才說你娘在隔壁磨麥粉,可否帶我去看看?我還不曾見過磨麥粉是怎麼辦的。”
李雲錦自然不會掃興,開了門道:“我去問問二牛哥。”
葉流空聽她說“二牛哥”臉頰一抽,依舊目送她出了門,自己在院子裡轉來轉去,方才的嬉笑模樣倒是去了大半,露出嚴肅表情。
李雲錦出了門去了王嬸子家,葉氏正在向磨盤内加小麥,聽了李雲錦說的,頓時愣在那裡,手裡的東西都差點掉了。
李雲錦連忙上前接過了她手中的東西,一邊對王二牛歉意笑笑,一邊往磨盤上的小洞裡加東西,一邊問葉氏:“娘覺得呢?”
葉氏喃喃:“葉少爺想看嗎?這有什麼好看的。”
“人家大少爺的想法,哪裡是我們猜得到的。”李雲錦随口道:“二牛哥介意嗎?”
推磨的二牛半露着上身,皮膚上布滿了汗珠,肌肉随着動作有節奏地起伏,聞言憨厚笑道:“有什麼不能看的。少爺想看就看吧。”
葉氏想想也是如此,不過一點小事,不值得開罪小少爺。
于是,葉氏就帶了李雲芳一同過去請了葉流空過來。王家的院子比葉氏她們租的院子大得多,站了好幾個人也依舊顯得空蕩蕩。
葉氏有些畏畏縮縮,但依舊竭力保持語調的鎮定:“磨粉就是這麼回事……也沒什麼好值得看的。”
葉流空卻看得饒有興緻,隻是看到被李雲芳掃出來的混雜着麸皮的面粉,才皺了皺眉:“這個要怎麼吃?”
“用篩子多篩幾次就好。”葉氏道:“況且,也不是誰家都吃得起白面的。”
葉流空沉默下來,一直看着李雲錦将那點小麥加完,二牛也慢悠悠地停了手,才笑嘻嘻地說:“不錯,當賞。”
回頭叫一聲五福,才想起來五福已經被派出去了,就順手指了個護衛:“有碎銀子借我點。”
那護衛也就笑嘻嘻地上前,從懷裡摸出幾點碎銀,都給了葉流空。後者拿過來一點都沒留,一分為二,塞給了葉氏,又招手将正在擦汗的二牛叫過來,遞到他手中:“看起來還有把子力氣,可曾想過習武?”
“家裡頭窮,習武要吃肉,家裡頭供不起。”二牛誠實地答完,又謝過葉流空賞賜,方才喜滋滋地退了回去,摸着那點碎銀子臉上的笑容遮都遮不住。
李雲錦看着葉流空似乎若有所思的樣子,心裡頭就一跳,連忙笑道:“時辰也不早,少爺可曾餓了?”
葉流空這才回神一般,揮了揮扇子,笑道:“确實到午膳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