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将軍兀自不敢相信,半晌才憋出一句:“安家那小子……居然要來見錦姐兒?一個金吾将軍,專程來見個十二歲的姑娘?”
李雲錦聞言眼中閃過笑意,老将軍那副怎麼不是來見我的表情實在是太過明顯,讓她忍俊不禁。
老夫人倒是笑了,細細看了看拜帖,打趣道:“我還當他是來見菁兒的呢。”
她擡眼看向李雲錦,問道:“你們關系倒是好。”
“姥姥認識安大人?”李雲錦聽老夫人這麼說,好奇問道。
老夫人笑意更深:“何止認識?你娘小時候,安家就住在隔壁巷子,兩家時常走動。思言那孩子與你娘年歲相當,成日跟在她後頭‘菁姐姐’、‘菁姐姐’地叫,活像個小尾巴。”
“若說青梅竹馬有些誇大,但也算一塊玩大的。你娘小時候頑皮,常帶着他爬樹摘果子,有回還把安家老爺最愛的蘭花盆打碎了,兩人吓得躲在你外祖父的書房裡大半天不敢出來。”
老将軍輕聲叽叽咕咕:“我說那日書房裡怎麼有窸窸窣窣的動靜,原來是這兩個小兔崽子。”
老夫人說着,眼神漸漸飄遠,似乎陷入了回憶:“那時候啊……”
話到一半,她忽然頓住,神色微黯。
李雲錦敏銳地察覺到外祖母情緒的變化,輕聲問:“後來呢?”
“後來啊……”老夫人回過神來,勉強笑了笑,“後來安家調任外省,兩家便少了聯系。再見面時,應該就是東海縣了。”
她沒再說下去,轉而道:“思言前幾年才成的婚,如今大兒子和芳姐兒差不多大,去年又添了個小姑娘,剛滿周歲。”
老将軍仍盯着拜帖,嘀咕道:“這小子,要見錦丫頭做什麼?她才多大?”
老夫人睨他一眼:“他們東海縣就認識了,過來見見認識的人,有什麼稀奇的。”
雨聲漸密,窗外的海棠被風吹得輕輕搖晃。
李雲錦若有所思,安思言原來和娘親有過這樣的過往,那當初在東海縣,自己能被叫上樓,順利把那兩個西瓜賣出去,應該就是他看到了娘的臉。
老夫人見她出神,溫聲道:“思言既然遞了帖子,便是以禮相待。錦丫頭,你可願見他?”
李雲錦回過神,乖巧點頭:“本也是故人,自然見的。”
老将軍仍有些不放心:“到時候我陪着,我要看看,他到底想幹什麼。”
老夫人失笑:“你呀……早些年防他跟防賊似的,如今過了許多年,怎麼還是如此?”
老将軍嘀嘀咕咕的,到底也沒說不去。
李雲錦卻笑起來:“當初……我能把寒瓜賣給表哥的,倒是要謝謝安大人。”
“哦?”老夫人好奇道,“這話怎麼說?”
“當初我在樓下叫賣,是安大人看到了我和娘,将我們叫上去的。要不然,就我們當初衣衫褴褛的架勢,可上不了縣裡最好的酒樓。”
老夫人聞言一笑:“這麼說,我能和菁兒再見,倒要多謝他。既然如此,到時候我也一起見見他。”
李雲錦一頓,旋即也笑了起來。到時候安思言見到這兩位,臉上的表情應當是很好看的。
想到這裡,她不由得也期待起來。
本就是過來将事情告訴兩位老人,等說完了,李雲錦就告退了。
目送她的背影離開,老夫人忽然就紅了眼眶。
老将軍見了,連忙道:“慧慧怎麼突然傷心起來了?”
“我方才想起菁兒這些年……日子過得苦啊。”老夫人用帕子按了按眼角,“本來鄉下日子也不好過,還死了男人,孤兒寡母被吃絕戶,連錦姐兒都受了傷……若不是老天開眼,我這輩子怕是都見不到她們母女了……”
老将軍喉頭發緊,想起初見時李雲錦那孩子冷靜得過分的眸子,輕聲一歎:“都過去了……如今她回了家,有我們護着,斷然不會再有那樣的日子了。”
這時,丫鬟在外禀報:“大夫人來了。”
門簾一掀,吳伴雪從外間進來,發梢還帶着些許水氣。
見二老神色黯然,她給兩人行了禮,輕聲道:“給錦姐兒和芳姐兒請的嬷嬷和女先生已經到了。”
老夫人勉強打起精神:“讓她們先在偏廳候着吧。”
吳伴雪在繡墩上坐下,笑道:“娘怎麼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老夫人勉強勾了勾唇角:“說起菁兒當初的事情了。”說着,拍了拍吳伴雪的手,表示自己并無大礙。
吳伴雪聞言溫聲勸道:“如今妹妹回來了,後福都在後頭呢。您看錦姐兒多聰慧,芳姐兒又活潑可愛,将來定有好前程。”
“我就是心疼她們……”老夫人歎了口氣,“她們前面日子過苦,我難免偏疼幾分。”
吳伴雪眼睛一亮:“說到錦姐兒,兒媳倒有個想法。那孩子把後院三畝荒地都侍弄得井井有條,不如給她個莊子練練手?”
老夫人聞言,愁眉稍展:“這主意倒好。”
她招呼着丫鬟去拿自己的賬冊來:“讓我看看哪個莊子合适……”
“清水河那個就不錯,”吳伴雪湊過來看,“離府近,土質也好,正适合錦姐兒這樣的新手。”
老将軍皺眉:“會不會太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