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疾馳回了将軍府，李雲錦剛踏進正堂，便察覺到屋内凝重的氣氛。

老将軍背着手在廳中來回踱步，眉頭緊鎖，聽到她們回來的消息，臉上也不見多少笑意。

“慧慧回來了？”他帶着壓抑不住的焦躁道，“昨日宮裡來人了。”

老夫人在他身上輕輕一拍：“冷靜些。宮裡說了什麼事？”

一邊說，丫鬟一邊過來幫她擦去臉上的汗珠，又送來茶水，不多時，面容上的疲倦就散了不少，又去室内換了件外套，方才出來。

等人都坐下了，老将軍方才道：“陛下要召見錦姐兒。”

他的話像塊石頭砸進平靜的水面，瞬間激起千層浪。

葉菁猛地抓住女兒的手腕，指尖冰涼：“錦兒……”

老夫人神色平靜，隻微微擡眸：“果然來了。”她看着李雲錦，正要開口，就聽吳伴雪不解地問：“母親早知此事？”

葉淩雲突然道：“父親，可是因為那東西？”

老将軍沉重地點頭，又歎了口氣：“安将軍日前來通風報信，我才知道此事。隻是沒想到聖旨來得這麼快……本還想多做些準備。”

“什麼？”吳伴雪蹙眉，“你們在打什麼啞謎？”

葉淩雲欲言又止，老将軍卻已看向李雲錦：“你自己說。”

李雲錦輕輕掙開母親的手，聲音平靜：“是因為在東海縣時，我和流空表哥給中毒的礦工送過藥酒，那藥酒的效用有些過于好，好過了太醫院裡的藥。”

堂内霎時一靜。

窗外傳來清脆的鳥鳴，此時此刻，也忽然變成了令人煩惱的噪聲。

吳伴雪猛地站起身，耳墜上的珍珠劇烈晃動：“清遠這個混賬，竟敢将你攪和進這種事情當中！”

她氣得胸口起伏，第一次失了分寸地在屋子裡來回轉圈，表情難看：“回來這麼久也不說，如今——”

“伴雪，”葉淩雲按住妻子的肩膀，“現在不是追究的時候。”

老将軍捋着胡須：“兩個小崽子膽子太大，這種事也敢摻和。若非安将軍那一日說起來，我也還被蒙在鼓裡。”

說着，難得地瞪一眼老夫人：“你也縱着他們。清遠當初必定是問過你的，你若是不點頭，清遠還是有分寸的。”

李雲錦連忙道：“姥爺，是我自己願意的。”

老将軍面色凝重，大手按在李雲錦肩上，歎道：“傻孩子，你當這是什麼舞台上的戲碼，做了好事，就一定能得到回報嗎？皇室的力量，不是你能想象的。”

他環顧四周，垂下眼簾遮住眼底生出的忌憚：“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陛下一句話就能讓人飛黃騰達，也能讓人家破人亡。你以為安思言為何能提前報信？因為逼下線允許他走這一趟，也是提醒你，這件事陛下知道了。”

“你釀的藥酒救了人，可善行未必得善報。”老将軍的指尖微微用力，“若是陛下動了追根究底的心思，莫說是你，就是整個葉家……”

沉重的陰影覆蓋下來，讓葉菁越發地搖搖欲墜，整個人似乎都要倒下了。

李雲錦正要說話，老夫人忽然就道：“好了，别吓唬孩子了。”說着招手讓她過去身邊，輕聲道：“陛下是個仁善之人，你做事隻需要記住，凡事無愧于心就好。”

她拉着李雲錦的手，盯着她的眼睛問：“東海縣的事，你心中可有愧？”

在她的注視中，李雲錦笑了笑，平靜地說：“沒有。”

老夫人聞言，眼中閃過一絲欣慰。她緩緩松開李雲錦的手，嘴角噙着贊許的笑意：“好孩子，不愧是我葉家的血脈。”

說完又轉向老将軍，笑道：“老頭子，你瞧見沒有？這就是将門之後的氣度。”

老将軍悻悻地捋了捋胡子，小聲嘟囔了一句：“罷了罷了，橫豎有老夫在。”

吳伴雪此刻也終于鎮定下來，問：“爹，錦姐兒何時入宮？”

“明兒一早，下朝了就要見。”

吳伴雪立刻開始盤算：“得準備入宮的衣裳首飾……還有禮儀規矩……”

說着，起身就吩咐丫鬟，去拿鑰匙開庫房，又讓周嬷嬷趕緊給李雲錦說道說道宮裡的規矩，忙不疊地走了。

葉淩雲面對父母看過來的目光，嘿嘿笑了幾聲：“伴雪慣是這樣風風火火的。”說完一拱手，也跟着去了，想來是去給吳伴雪分析利弊，讓她不要這般大動作。

直到這個時候，葉菁才終于恍恍惚惚地回過神，自己的女兒要去見皇帝了。

她神色複雜地看着李雲錦，心中千言萬語，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最後隻是過去無聲地抱了抱她。李雲錦反手抱了抱還在微微顫抖的女人，貼着她的耳朵輕聲道：“娘别怕，不會有事的。”

停一停，又說：“萬一陛下搶你的桃子酒……”

葉菁被她逗得啞然失笑：“陛下怎麼會做這種事！”肩膀卻終究松了些。

第二日，宮門前晨霧未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