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張每天都會到沼氣池邊上瞧一圈。那裡有小姐特意派人從那姓葛的商人那裡拿過來的精細物件。

圓溜溜的，像個大銅盤，中間嵌着一根細針，底下連着一根管子，直通池子裡。小姐管它叫“氣表”，說是能瞧見裡頭有沒有“氣”。

今早他照例來查看，卻猛地發現那根細針竟從“無”字偏到了“有”字上。老張揉了揉眼睛，又湊近瞧了瞧，那針确确實實是動了。

他趕緊伸手戳了戳，冰涼的觸感讓他越發清醒。不管他怎麼戳，那指針也沒有再轉回“無”去。

“真成了？！”老張一骨碌爬起來，連鞋都顧不上穿好，一溜煙就往主院的方向跑去。

消息像陣風似的刮遍了莊子。

等李雲錦帶着人趕到時，氣表周圍已經擠滿了看熱鬧的莊戶。

“讓讓，都讓讓！”老張揮着手驅散人群，“别擋着小姐的道！”

李雲錦讓春桃去檢查那個氣表，春桃喜滋滋地領命，沖過去輕輕敲了敲玻璃罩面。細針微微顫動，但仍穩穩指着“有”字。她又檢查了出氣口的閥門，按照小姐的指示，湊過去聞了聞，又拿水點了點，确認沒有一絲氣泡。

“小姐，都查過了！”她喜滋滋地說，“确認有氣，無洩露。”

“确實産氣了。”李雲錦也一陣喜悅，連忙說，“中午我們試試點火。”

這話一出，人群頓時炸開了鍋。

“真能點着？”

“糞水冒出來的氣也能燒？”

“莫不是仙法？”

李雲錦也不解釋，隻是吩咐人在池子旁清理出一塊空地，又讓人準備火把。

若說好用，自然是去主院的廚房更好，但這樣，能看到的人就少了些。等這裡點火成功，再去廚房自用就好。

到了晌午，幾乎全莊子的人都聚在了這邊，連平日裡不愛出門的老太太都讓孫子攙着來看熱鬧。

李雲錦親自握着火把，站在出氣口前。老張緊張得直搓手，他身後的芸娘則死死盯着那根銅管。

“點了。”李雲錦簡短地說完，将火把湊近出氣口。

一點兒多餘的動靜都沒有，一道幽藍色的火苗猛地竄起，足有半人高，熱浪滾滾而來。

圍觀的人群齊刷刷後退了一步，随即爆發出驚呼。

“着了，真着了！”

“天爺啊！”

“神了，神了！”

老張張大了嘴，半天合不攏。他突然想起小姐當初說的，這氣能燒飯、能點燈，比柴火還旺。如今親眼所見，竟是一點不假。

李雲錦望着那跳動的火焰，嘴角微微揚起。她轉身對周嬷嬷道：“今兒廚房那邊，可以不用柴了。”

那邊的新竈台早就搭好了，隻是一直沒用過。所有人都将信将疑，如今，可算是能用上了。

周嬷嬷也被方才的那一幕驚到了，聽到她的聲音，才回過神，連忙應着，眼角眉梢都帶着壓不住的驚奇。

她支持小姐，隻是想着讓小姐快活些，可萬萬沒想到……

啧啧啧，她在心底又感歎了一番。

那邊老張看着那群還在啧啧稱奇的莊戶，他挺直了腰闆，心裡頭那個得意。

跟對主子，果然比投對胎還強！

正午的竈房裡擠滿了人，廚娘王嬸戰戰兢兢地擰開沼氣竈的閥門，手中的火折子抖得幾乎拿不穩。

“點、點了啊——”她聲音發顫，火折子往竈眼上一湊。

“噗”的一聲響，藍幽幽的火苗突然竄起來，吓得王嬸往後一仰，差點坐在地上。圍觀的幫廚們齊聲驚呼，有個小丫頭直接躲到了水缸後頭。

“哎喲我的娘诶，”王嬸拍着胸口，壯着膽子湊近瞧，“這火……這火咋沒煙呢？”她試探着把手往火焰上方探了探，“怪了，還真挺熱的！”

她大着膽子架上鐵鍋，倒油下菜。“滋啦”一聲，青煙騰起，火候竟比柴竈還旺三分。

“神了！”王嬸翻炒着鍋裡的菜，啧啧感歎個不停，“火候說大就大，說小就小，比使喚丫頭還聽話！”

她試着擰了擰氣閥，火苗果然應聲而矮。再一擰，又“呼”地蹿高。

“哎喲我的天……這要是傳出去，誰還砍柴啊！”

老張蹲在竈台邊，盯着那藍汪汪的火苗直咂嘴：“小姐說的竟是真的……”

芸娘掐了他一把：“我早說了，縣君是文曲星下凡！”

“文曲星管竈火？”老張嘀咕着，卻見青穗擠到最前頭，眼睛亮得吓人。

“我要跟小姐學這個，”少女攥着拳頭，立下豪言壯語，“往後天下的莊子，家家戶戶都用這藍火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