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晚高峰向來擁堵,車水馬龍流動成高樓的金色絲帶,顧舒到家已經快八點。
玄關亮着燈,她三兩下換了鞋進去,将糕點留在吧台台面,客廳沒有咋咋呼呼的小鳥,隻有一茶幾沉在夜色裡的紙,還有一隻倒伏的小熊。
她換了大燈,整個屋子一下燈火通明,顧舒走到茶幾邊坐下,将小熊扶起來,草草翻動幾頁,發現入戶材料上有了個“白曉雀”的落款,旁邊字帖扉頁上寫了各種各樣的“小”“筱”“枭”,高低錯落地分布着幾團看不清字的黑麻球,還有各種各樣的點評。
比如小字,小雀點評“非常可愛的小鳥”。
筱,小雀點評“綠色,與實鳥不符”。
枭,小雀點評“讨厭的家夥”。
……
就這麼一路看下去,顧舒沒忍住彎了彎唇。
她輕輕将材料整理好放到一起,在家裡找她的小鳥。
明亮的家裡,陽台沒有小鳥在吹風,餐廳沒有小鳥在偷吃,書房沒有小鳥在塗繪本,遊戲室也沒有小鳥在搭他的城堡積木,就連主卧也沒有小鳥在洗澡,到處都安安靜靜的。
房子太大的壞處在這時展現出來,顧舒在主卧套房裡找了一圈,發現床上少了一床被子,于是她轉身往次卧去。
次卧有聲音。
站在門前可以留意到門縫裡隻透出來一點兒暖光,顧舒站在門口喚了聲,裡頭沒人應。
她輕輕旋開了門。
牆壁上的投屏還亮着,電視劇已經切換成了稍後再看裡的紀錄片《水果日記》,動漫的蘋果角色正在披着鬥笠蓑衣狂奔,馬上要掉進罐子裡泡鹽水。
小雀公主有一張很大的圓床,他側着身卷着被子,隻蓋了半邊,露出半身草莓睡衣,像是碎了一半的蛋卷棒,枕頭邊是大大小小的公仔玩偶,粉白的水蜜桃被他抱在懷裡,壓得有些皺巴,他的臉頰肉微微鼓起,像是剛剝出來的荔枝肉。
不知怎的,顧舒莫名覺得這顆水蜜桃跟旁邊的巧克力熊一樣,甜美的笑容裡透着凄風苦雨的惆怅。
她走到床邊,輕輕把被子掖好。
“主人……”
“嗯?”
“記得吃飯。”
“好。”
小雀似乎是沒想到在睡夢中還能得到答複,朦朦胧胧睜開了一點縫,自覺伸手:“抱。”
顧舒依言照做。
怎麼還真抱了他一下?
懵懵懂懂的小雀清醒了些,壓着水蜜桃的半邊臉轉過來,擡起頭看她。
好像是他的主人在床邊抱了他一下。
他睫毛顫動兩下,清醒了。
“主人……小雀好想你,做夢都夢見你帶着小雀上班,你批文件無聊了,就可以摸摸小雀的肚子,”躺在床上的小雀邊揉眼睛,邊伸手去夠床面上她的手指,“小雀今天很聽話。”
“隻犯了一點點小錯,其他時候小雀都很聽話很聽話。”
顧舒任他勾着手指,輕輕嗯了聲。
“小雀還把材料都填好了,字帖也練完了,衣服……好像忘了晾,但是洗了,還有我吃掉的藍莓,裴助理幫我買了新的,小雀把它們放進冰箱了。”
“還有哦……你喜歡小雀的新名字嗎?我想了好久,你給的詞典我也翻了,文绉绉的,看不懂,但小雀找到了一個名字,你也覺得好聽的話,小雀就叫這個名字了。”
室内光線并不明亮,小雀自顧自說了一堆,唇瓣張張合合,顧舒正要回他,他突然又伸出手:“抱。”
“剛剛不是抱過了?”
“剛剛是抱夢裡的小雀,現在是抱清醒的小雀,都是你的小雀,你要一視同仁的。”
顧舒把軟綿綿的小鳥球抱進懷裡,摸着他的背,溫聲問:“在家一天怎麼還學了新的成語?”
“電視劇啊,剛剛電視裡兩隻小鳥在吵架,說一視同仁一視同仁,但是小雀聽得懂鳥語,它們鳥語在說,好想下班好想下班。”
“小雀也好想主人早點下班啊。”
顧舒偏過頭,捏捏他的臉:“小雀是黏人精是不是?”
小雀理直氣壯地靠在她肩上:“小雀本來就是黏人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