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菜,小雀當然認識,山裡漫山遍野長得都是。
就算是小鳥現在住在遠離鄉野的市區大平層,山南海北路過歇腳的小鳥們早上叽叽喳喳,偶爾也會提一兩嘴野菜。
好鬥的八哥吵架搶食,會撲棱着翅膀邊跳邊叫邊跺腳,大喊“搶我吃的,發配去挖野菜”,而搶不過八哥被擠到一側的鳥則會邊跳邊罵“你是野菜哥,你是野菜哥”。
小區裡還有隻高度近視的畫眉,停在小雀挂在陽台的歇腳杠上,就喜歡對小雀大聲密謀“把你老公踢了我偷野菜養你”,以至于樓上那戶人家籠裡愛八卦的鹦鹉也要來湊個熱鬧,清清嗓子唱上“樹上的鳥兒成雙對~”,吓得小雀喂個食都不安甯,一喂三回頭,就怕顧舒回家撞見,要把他這隻小鳥抓起來嚴刑拷打。
還是這兩天發現畫眉飛走了,畏畏縮縮的小雀才敢出來到陽台喂鳥。
可見野菜距離小鳥們的生活并不遠。
但什麼樣的人會取名野菜?
小雀想不明白,他懷疑對方也是一隻精怪。
就像小雀喜歡曉雀,八哥給自己起名酸辣粉,一棵野菜給自己起名椰菜,實在是再有道理不過的事。
他謹慎地确認:“是那種吃起來有點苦苦的菜嗎?小雀以前餓肚子沒東西吃了,偶爾會吃一點,嚼起來嫩嫩的,很多汁。”
她家小鳥以前過得得有多慘,在山裡挖野菜吃。
難怪瘦成這樣。
顧舒目光略沉,一邊往便簽上寫“投喂小雀”,一邊溫聲道:“是椰菜,椰子的椰。”
“小雀不是最近喜歡種花嗎?主人給小雀找了個可以陪小雀種花的助理,小雀有什麼事情需要幫忙,都可以讓他做。”
雖然沒明白自己為什麼喜歡種花,但主人說小雀喜歡,小雀也就覺得自己喜歡。
“這樣呀,”小雀點點頭,刨根問底,“那他以前是做什麼的呀?”
顧舒也不清楚。
“以前,”她調出他的簡曆看了眼,重新拼湊出一個人的過往,“椰菜是農學專業剛畢業的大學生,工作經曆是暑期經常幫家裡照顧花鳥,在世界500強企業農産品研發部做了半年實習生……後來跳槽到Omega禮儀學校當了一月助教。”
負責招人的何淩在下面小字批注:善于照顧小動物,曾種出重五百公斤南瓜,孵化鳥雀逾百隻,具有豐富飼養經驗。
看到這,顧舒自己也默了一瞬,她拉回到聊天記錄裡,确認聊天裡自己跟何淩交代的招聘崗位是小雀的生活助理,而不是顧氏集團旗下食品公司的特聘農業技術員。
她的指尖在鼠标上停頓好一會,忽而顫兩下睫毛,反應過來。
何淩那個直性子……不會以為她又養了金絲雀又養了小情吧?
畢竟她在公司裡提及小雀也是含糊其詞的,怕被有心人聽見外傳。
越想越覺得有可能,顧舒一面點開聊天,敲打鍵盤,一面裝作若無其事地問道:“那頭怎麼吱吱響,小雀是不是在晃秋千?”
“主人……小雀知道的,要坐穩扶好,小雀用一隻手抓着呢,主人聽,秋千在唱歌呢。”
嘎吱嘎吱的響動伴着風聲,悠悠抵達幾十公裡外明亮的辦公室,顧舒手指輕點着桌面擺件,看木制水車上一圈小玩偶随她的動作轉起來,慢慢悠悠轉出一隻小鳥。
她柔和的眉目也染上溫和笑意:“風舒服嗎?”
小雀閉眼,深呼吸一口氣。
清新的空氣裡滿是草木清香,随風而動的植被嘩啦啦唱着歌,搖擺着身體唱“睡覺覺”“長高高”“花兒香”“樹兒綠”。
小雀睜開眼:“很舒服,小雀好像飛起來了一樣,就好像……一顆蒲公英。”
“假如小雀有天真的成了蒲公英,主人一定一定要抓住小雀,不能讓小雀飛走,否則小雀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飛回到主人身邊。”
顧舒在那頭悶笑。
跟主人嘀嘀咕咕撒了會嬌,小雀挂了電話,心情還很好,回到書房時也一改常态,不僅沒垂頭喪氣地進門,還多看了門邊的助理兩眼。
小雀好奇地想,他會是一棵野菜嗎?
椰菜很可愛。
他有一對圓圓的杏眼,黑白分明,巧克力色的發梢紮了個小揪揪,頂在腦後,跟小雀對視的時候還會臉紅,試圖把自己縮起來。
小雀懷疑歸懷疑,但他總覺得這個來陪他種花的助理,更像是一顆害羞的草莓蘑古力。
他趴在桌子上課,動了動鼻子。
也聞不出那邊有沒有青草味。
要是他啃一口呢?
小雀支肘在桌面,撐着腦袋思索。
會不會被人認為是變态?
上了幾天的Omega基礎課,小雀已經知道Omega與其他性别的區别,不光在生理上還在社會規範上。
比如,一般的Omega,是不會做出抓着人的手,像玉米一樣啃啃啃的舉動的。
Omega最多就是抓着人家的手“恨恨”地咬一口。
隻能留一個牙印。
多咬幾口就會變得奇怪。
他想了想自己莫名其妙啃人一口的畫面。
難以想象,還可能被主人拷打是不是偷偷跟小狗一起玩。
小雀歎了口氣,在筆記本上圈圈畫畫很多個叉,打消了這個念頭。
課後,老師收拾好東西離開,小雀裝模作樣往筆記本上寫字,心神不自覺往後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