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您這是......”纏枝疑惑問道。
薛凫沒搭話,隻是将木盒放在桌上。纏枝眼尖,瞧見她的傷口,立馬驚呼道:“娘娘,您怎麼受傷了?”
“無事。”薛凫安撫般地朝她笑笑。
纏枝卻一點也不敢馬虎,立馬尋來藥膏為她塗抹,一邊進行着手上的動作一邊道:“娘娘手指如此好看,可不能留疤。”
塗抹完藥膏後,她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從袖中拿出來一個布袋遞給薛凫,道:“這是今日奴婢晨起到街上采買時遇到一個小乞丐給您的。”
薛凫滿臉疑惑的接過布袋,布袋繡藝粗糙,更不是什麼好料子,她打開袋子,裡面是一盒化瘀的藥膏和一張字條。
字條上的内容:來期不定。
字體飛揚中帶着幾分端正,薛凫一眼便認出這是曹铎的字迹。看完後便立馬将這字條粉碎掉,擡眼看到自己腕上的淤青。
她将藥膏遞給纏枝,語氣複雜道:“給我手腕上塗點這個吧。”
*
晚膳時,楊靜華殿裡的嬷嬷喚薛凫與她一同用膳。
薛凫雖不知這女人究竟想幹些什麼,但還是定定心神,帶着纏枝與一身勇氣前去赴宴了。
一落座,楊靜華便吩咐嬷嬷傳膳,那樣式紛雜,不止有太子府上的拿手好菜,還有她從楊家帶來的王都名廚做的佳肴。
楊靜華為薛凫布菜,勾起唇角悠悠道:“聽聞妹妹上午去了殿下那一趟?”
薛凫微微颔首,心下疑惑着。
她本以為是楊靜華将自己昨夜潛潛書房的事情告訴了李晉,但如今單看她的表現神情,似乎此事另有疑雲。
楊靜華接着将目光掃向她被包紮好的手指,微笑道:“今日早朝時,本是太子殿下主理曹氏私開鹽礦的善後問題,但卻遭六殿下橫插一腳,也難怪他氣憤不已了。”
“也是難為妹妹正好撞上殿下的火氣。”楊靜華又拿起酒壺為薛凫滿上一杯。
“能為殿下分憂是妹妹的幸事。”薛凫雙手接過酒杯,垂眸低首回應。
楊靜華為自己也斟滿,輕笑道:“太子殿下好福氣,有妹妹如此側室,薛侍郎教得一個好女兒。”
“來,姐姐我敬你一杯。”說完,楊靜華便端起杯盞一飲而盡。薛凫也連忙舉起酒杯,輕輕抿了一口,她不習慣酒味,隻得淺嘗辄止。
見楊靜華這般模樣,薛凫越發搞不懂她的目的,隻得道:“瞧姐姐這話說的,合該是妹妹我敬您的。”
楊靜華沒有回應這句話,隻是笑着轉移話題道:“妹妹是個聰明人,今日前來估計也憋了一肚子話要說。”
薛凫不言,隻是等着她接下來的話語。
“我知道你肯定很疑惑,為何我之前曾有婚約,卻嫁來了這東宮。”楊靜華像是陷入了一段回憶,臉上挂着幾分惆怅。
薛凫的确疑惑。楊宰相曆經兩朝荏苒,是個與她爹不同剛正不阿的真君子,絕對幹不出賣女求榮這樣的勾當。再加上曾經王都中都傳聞楊靜華有個娃娃親,便也沒人再敢上門求娶。
薛凫執箸的手微微一頓。玉著碰在青瓷碗沿,發出清脆聲響。
這聲響驚醒了沉浸在回憶中的楊靜華。她擡手撫過鬓邊金累絲銜珠鳳钗,鎏金護甲在燭火下折射出細碎寒光。
她讓其他閑雜人等退下後便繼續道:“年前上元燈節,我與曹家二郎在護城河邊放過一盞并蒂蓮燈。”
“後來呢?”薛凫聽見自己喉嚨裡擠出的聲音。
她突然想起昨夜書房裡嗅到的香粉味——那分明是江南特有的白梅香,與曹铎當年贈她的香囊如出一轍。
楊靜華的笑意浸在琥珀色的酒液中:“後來曹家私開鹽礦的密折送到了禦前。聖上震怒那日,我的婚書在祠堂燒了整整一夜。”
她忽然傾身向前,發間金簪垂下的明珠堪堪擦過薛凫耳畔,“就像妹妹三年前在薛氏祠堂燒掉的曹大郎寫給你的那篇詩稿。”
薛凫袖中的手指猛地蜷縮,昨日被瓷片劃破的傷口又滲出血珠。
原來楊靜華就是曹二郎那心心念念未過門的妻子。如今曹氏夫婦斬首,其餘子嗣家眷流放,唯有曹铎幸存,為了不牽連自家女兒,楊宰相恐怕才答應的這樁婚事。
“姐姐醉了。”她将酒盞重重擱下,面上仍端着溫婉笑意,“不若早些......”
楊靜華的護甲突然抵住她咽喉,冰涼的觸感蛇一般遊走,她卻彎起唇角,笑意不達眼底道:“罷了,妹妹今日也乏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說罷,她揚聲喚來守在門外的嬷嬷,“送薛姑娘回去。”嬷嬷連忙應下,薛凫見狀,也隻能咽下未出口的話,帶着纏枝轉身離去。
主仆二人走在回去的道路上,纏枝不知房間内發生了什麼,隻是看着自家主子心事重重的模樣,目光移向薛凫指尖的包紮布料。
“呀,娘娘,您的傷口怎麼又滲血了。”纏枝連忙仔細查看薛凫的傷口,見隻是一點點血絲才微微放下心來,嘀咕道:“看來等會兒回去得重新弄一下了。”
薛凫擡頭望向天空中的朗月。
楊靜華要救曹二郎,所以昨夜她明明知道是自己拿了曹氏鹽鐵賬冊卻也沒有選擇戳破。
薛凫微微舒了口氣,在揚州時曹家待她們母女二人不薄,隻是現下身處王都,行事不便。既然有人要為曹家平反,她就不必操太多心了。
隻是,方才楊靜華提到曹铎也要随李晉一同前去揚州,她不免擔心這其中會多生些什麼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