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次與哪吒不歡而散之後,金吒肉眼可見地低頹不少。
不止金吒,整個李府都籠罩在一種奇怪的消沉氛圍裡。
妖魔作亂,旱災頻發,李總兵有心無力,整日愁眉不展。殷夫人不知為何也整日待在房間裡不肯出門。
葉梨花端着切好的水果去敲殷夫人的門,殷夫人說身子不舒服要先歇息了,讓她改日再來。
轉頭又去敲金吒的門,金吒說要獨自修煉心法,讓她改日再來。
最後這盤水果隻好由葉梨花自己解決。
她往嘴裡塞進幾塊清甜的果肉,坐在廊下獨自發呆。
大家都在忙,隻有她格外悠閑,倒顯得有點格格不入了。
放下空了的果盤,她決定給自己找點事做。
四下張望,确認過附近沒有人。葉梨花清清嗓,集中精神,念動早已爛熟于心的真言,在半空中聚起一小團雲霧。
那雲霧慢慢飄到她身邊,像在邀請她落座。
經過葉梨花多年的練習,想凝聚出一朵足以載起她的雲不是難事。
她的雲體積不大,勝在結實,且飛得穩當。
但同時也有個顯著的缺點,那就是升不高。
騰雲駕霧本該是多麼仙氣飄飄的場景,奈何她的雲頂多升到離地面三丈遠的地方就不肯動彈了。有礙瞻觀不說,指不定會被人當成斷線風筝給打下來。
葉梨花認為自己缺乏一個契機,突破瓶頸的契機。
她想起一種叫海鸠的鳥,這種鳥在繁殖期為了躲避天敵會選擇在懸崖邊産卵,因此幼鳥學習飛行的方式相當硬核,那就是走到懸崖邊,展翅往下跳。
成功了便從此自由翺翔天地間,失敗了就自認倒黴重新投胎。
葉梨花做不到對自己這麼狠,但她認為這個方法可以借鑒一下。
離開府中,找了個有崖壁的小山頭,她決定當一回“海鸠”。
坐在光秃秃的峰頂上俯瞰陳塘關,半低不低的海拔雖不至于讓葉梨花生出“一覽衆山小”的感慨,卻足以令她心曠神怡,呼吸吐納間多了幾分登高望遠的暢快。
她估量了一下山頂與山腳之間的大緻距離,從這裡跳下去應該是不會有問題的,即便她失敗了,雲也可以在離地面三丈高的地方接住她,死不了。
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設,她擡腳要往下跳。還沒開始呢,光這個半隻腳踏在懸崖邊的姿勢,已經讓葉梨花腎上腺激素瘋狂飙升。
顫抖着閉上眼睛,心裡默念三遍,死不了,死不了,死不了。
她縱身一躍,同時凝雲聚氣,手邊泛起漩渦狀的白色霧體。
血液流速的加快令她感到頭暈目眩,仿佛被塞進滾筒洗衣機裡甩了百八十圈。
風在耳邊尖嘯着,強氣流灌進口鼻讓葉梨花有種窒息的感覺。映入眼簾的是空蕩蕩的灰色天幕和懸崖邊高大的枯木,這景色倒映在她瞳孔中,迅速縮小成一個點。
墜落的這幾秒鐘内,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有那麼一刻,葉梨花覺得自己與天地融為了一體。
有霧氣纏繞住她下墜的身體。雖然這些霧氣并沒有凝實,但減緩了她下降的速度。葉梨花有種預感,她就要成功了!
面朝天空,她不能此時确定離地面還有多遠。
身下雲霧逐漸成型,托舉着她。
風在耳邊呼嘯的聲音突然停止了。葉梨花身形一晃,停滞在空中,不再下墜。
她欣喜若狂,以為自己終于如願以償突破了瓶頸。
剛要轉過身看看地面,卻發覺腰部和腿彎處有股難以忽視的力量正禁锢着她,讓她動彈不得。
葉梨花緩緩将目光移到另一側,對上一雙漆黑冷冽的眸子。
“哪吒?”
雲霧散去,無可依托的慌亂感令她下意識攀住少年的脖子,兩條手臂緊緊圈在一起,如絞殺藤般纏住少年,不動彈了。
唉,白歡喜一場,托起她的不是雲,而是人。
靠在不算溫暖的懷抱裡,兩人長長的黑發糾纏在一起,随風飛舞。
她被哪吒橫抱着穩穩落地。
“沒死成很失落?”哪吒的語氣不善,皺着眉松開手,放下了她,“想死也應該選個更高的地方,這裡跳下去可死不了。”
葉梨花手腳還在發軟,聽了哪吒的話緩緩擡頭,眼神略顯迷茫。
他竟然以為她想跳崖自殺!
“誤會,誤會。”葉梨花急忙解釋,“我沒有想不開,隻是在練習騰雲駕霧。”
哪吒不太理解葉梨花的腦回路。練騰雲駕霧為什麼要跳崖?
葉梨花說出了她的理論,關于海鸠的故事。
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想要在萬丈高空飛翔,就要拿出置之死地而後生的魄力。
哪吒對這鳥的故事有點興趣,他聽完哈哈兩聲,得出結論:“好沒用的鳥。”
“……倒也不能這麼說。”葉梨花就是學了海鸠的法子險些成功,她覺得很有用。
“那你學會了嗎?”
“不能确定。”葉梨花遺憾地搖搖頭,“在我覺得自己好像要成了的時候,就被你接住了。”
“你是在怪我?”
葉梨花如實說:“有一點點吧,但還是謝謝你的幫忙。”
哪吒嗤道:“小白眼狼。這次我不攔你,盡管去跳。”
葉梨花确實還想再試一次。
她重新回到峰頂,深呼吸往下看。這次她信心充足了很多。哪吒在底下靠着樹,仰頭觀望,擺出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但有哪吒在底下,葉梨花莫名多了幾分安心。畢竟根據哪吒之前的表現來看,他是不會見死不救的。
有了前車之鑒,這次捏訣喚雲的過程更加順遂。掉落到一半,雲團就穩穩的接住了葉梨花,慢悠悠載着她飄回地面。
果然人還是得适當給自己施加一些壓力才能激發出潛能,以前她隻在平地上練習,太過于求穩,反而很難進步。
看來下次可以嘗試更高的山了,她在心裡歡呼雀躍,眼角眉梢泛出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