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可苦了蘇绾了,鐘無媚一看見酸腐詩文就頭疼,江聽雨又羞于字不好看,所以這項任務隻能交給她。
她們三個中兩個沒上過學,一個約等于沒上過學。但俗話說三個臭皮匠,也頂一個諸葛亮了,努努力總能找到好法子。
第一天,她愁思苦想,扭扭捏捏地寫了幾句,大概意思是:我看你天天到這裡來,是不是很愛竹子?拎起紙看了又看,不禁自嘲胸無點墨,想了下又加上一句:潇潇隻數葉,風雨不勝寒,太過凄涼。
這一句還是抄戲本子上的,蘇绾隻看懂了七八分,覺得符合語境就用了。
這無厘頭的一句,應先生居然回了,隻簡短的八個字:君既來此,君應知我。
三個人把紙拿回家鑽研。
江聽雨看了又看,仰起臉迷惑道:“他說的什麼意思啊?”
蘇绾來到這裡就沒放棄過識字,這種時候就派上用場了。她想了想說:“應該是我們竟然來到這裡,就應該知道他的意思。”
“那就是了!”鐘無媚振振有詞:“他也覺得這林子陰森森的。不對——那他為什麼老到那裡去?”
蘇绾心想他可不這樣覺得,就是偏愛這幾杆竹子罷了。
江聽雨小聲道:“小六,要不我們問問他有沒有未婚的妻子,或者心上人什麼的。”
“不可,”蘇绾馬上搖頭:“問這些越界了,容易遭人反感。”
正說着,外頭就傳來急促的敲門聲,還有少年激動的聲音:“大哥二哥,四妹五妹!我回來了!”
鐘無媚與江聽雨對視一眼,面色皆是複雜。
她們打開門,門外是個約莫十七八歲的少年,一身深褐色短打,頭發用一根帶小穗子的紅繩綁起來,眉眼英挺,笑容燦爛,滿是朝氣。
蘇绾猜想這是三哥鐘子林。半年前,他跟着醫館的王掌櫃上京去采購藥材,京城路遠,來回需兩三個月,想來也是時候回來了。
“四妹,你長高嘛,我走時你才到我肩膀,現在都快到下巴了。五妹也是,白了好多,更加漂亮了。”
鐘子林把鐘無媚和江聽雨的腦袋挨個揉一遍,突然發現多了個女孩子。
蘇绾剛好是十四的年紀,與鐘無媚的漂亮明媚不同,她是長得很有靈氣,遠山眉小嘴巴,皮膚白得恰到好處,一雙眼睛不笑的時候憂郁冷清,一笑起來滿是小星星,讓人越看越舒服。
鐘少軒與蘇绾對視一眼,瞪大了眼睛,微張着嘴定在那裡,看起來竟有點滑稽可笑。
少年的喜歡就是這樣莫名其妙,胸腔裡的一顆心急促地跳動起來,他愣愣看着蘇绾緩緩上前,裙擺像鸢尾花一樣輕輕飄動,最後停在他面前,嘴角彎起一個弧度:“三哥哥。”
“啊?什……什麼?”鐘子林腦子被糊住了一樣,為了這莫名其妙的稱呼。
等聽完了事情的經過,他才好不容易消化了多了個“六妹妹”的事實,結結巴巴道:“那……妹妹你,叫什麼呀?”
蘇绾微微一笑:“我叫蘇绾,以後有勞三哥照顧了。”
這兩人還不知道,第一次見面就是他們這輩子相處得最有禮貌的時刻了。
鐘子林是什麼樣的人呢?
鐘無媚眼皮都不擡地磕了個瓜子:“反正不是正常人。”
江聽雨斟酌着回答:“三哥很好的,就是有的時候會有點奇怪。”
第二天清晨,蘇绾又在院子裡踩刨花。她特意從箱子裡翻出一雙陳舊的木屐,對準一小堆隆起的刨花一腳下去,噼裡啪啦的一聲,逗的她吃吃地笑。
“六妹妹、小六。”故意壓低的聲音。
蘇绾回頭一看,那從門框邊探出一個頭,滿臉燦爛的笑容的家夥,可不就是她新得的三哥哥。
大白天鬼鬼祟祟的幹什麼?蘇绾不得其解,“幹什麼呀?”
鐘子林朝她做了個出來的手勢。
蘇绾走了出去,鐘子林拉着她到門口邊的枇杷樹下,眼睛明亮,像看到了雞的黃鼠狼:“好妹妹,我給你看個好東西!這可是我的寶貝,你一定會喜歡的。”
蘇绾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但是鐘子林已經迫不及待地掀開袖子,露出在他白皙的手臂上纏了幾圈的小黑蛇,蛇身上還有肉眼可見的鱗片,倒三角的腦袋朝蘇绾湊近了點,還吐着猩紅的信子。
看起來跟它主人一樣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