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趙缭啞着嗓子應了一聲,起身時身子沉重得像被吸住。
趙缭一手提着食盒,一手被陶若裡扶着才能勉強站住。
緩緩下車後,就見山間新墳,還沒來得及立上墓碑。
墳包前,一人半蹲在地,面前擺了香爐。
“這怎麼會有人?”陶若裡不解,正要快步上前查看,趙缭已反手握住他的胳膊。
“在此等我。”
走這一段,對趙缭而言,就和昨日出宮那段路一樣艱難。
墳包前,趙缭先緩緩蹲下,将食盒中的菜一一擺出,才起身,正面身旁人。
“七皇子大義,須彌萬死難報。”趙缭深深行大禮,身後的傷口已可以感知到的速度,飛快撕裂。
“言重了,李誼不敢受。”李誼伸手,虛扶住趙缭的胳膊。
“你也知道,我不為救隋陶,我是想救學子們。”
“無論如何,是您救了隋陶,須彌感念不盡。
隻是……”
趙缭看了看小崔的新墳,又看了看四周多個新墳,擡眸迎上李誼的目光。
“他們都是随我出生入死的親人,我不能不為他們報仇。就像您……”
趙缭颔首,斂住目光,“若想為師報仇,等我把該做的事情做完,須彌絕無二話。”
一聽到老師,李誼的心裡還是絞痛。
這是荀煊死後,李誼和趙缭第一次面對面。
縱然兩人都對其間因果心知肚明,但荀煊的死還是如天塹般橫亘,将太多心結扣死。
李誼也斂回目光,眼中的血絲不比趙缭的少。
“罪有應得之人,該當首尊之罰。唯請首尊,莫要累及他們的親眷。”
趙缭真的看不懂李誼了。
沽名釣譽的僞君子,何須如此?
趙缭不答,李誼卻明白了她的意思。
李誼回頭,長長看了看那一排土色猶新的土包,心中歎息一聲,道了句:“誼先行一步”,便與趙缭擦肩而過,大步離開。
可走出幾步,李誼心中還是壓住的問題還是要沖出來,終究還是轉過身來,喚道:“須彌将軍……”
“七皇子!”
卻正好對上同樣轉過身叫他的趙缭。
四目相對之間,兩具身心俱焚的身體相對,所有想問的都僵住,一時啞口無言。
李誼想問,老師在最後的審訊中,到底經曆了什麼,才走到了萬劫不複的絕路。
雖然,他明明知道。
可不問,他總是不敢相信。
趙缭想說,她實在無意殺害荀煊。
雖然,她知道他知道。
可不說,她總是心中有愧。
落日将近,相顧無言。
最後,還是趙缭清了清嗓子,道:“荀司徒彌留之際,所念唯有百姓。他道‘哀鴻遍野,救救百姓’。”
李誼的眼淚“唰”得落下,甚至來不及掩飾一下。
李誼立刻轉過頭去,無聲拭去眼角淚。半天才道:“多謝将軍……”
李誼走了。
看着李誼的背影,趙缭的手掌攥起。
在她這雙手上,他的大哥和老師斷送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