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正廳,快到花園時,一人柔柔地喚住趙缭。
趙缭回身,就着昏暗的夜色辨認,很快從那令人過目不忘的美貌之中,辨認出了來者。
“是你。”
“奴家……”女子如柔荑般行禮,正要報上姓名。
“安饒。”
莊安饒美目微怔,沒想到諸事繁多的趙缭還能一口叫出自己的名字。
“勞将軍記着,是奴家。”遊離于聲色犬馬中的莊安饒,熟稔于強顔歡笑,此刻笑意不似往日明豔,卻每一分都是真的。
“奴家來婚宴撫琴,不想能遇到将軍,實在歡喜。”
趙缭緊繃了一夜的面色緩和下來,道:“無需謙稱,同我不用這麼客氣。”
“好。”莊安饒眼波流轉,嬌嬌點頭。
“最近怎麼樣,那個畜生又找你麻煩沒有?”
“再沒有了。”莊安饒笑着搖了搖頭,真摯道:“那日真的多謝将軍相救,不然我……”
莊安饒說不下去了,眼中仍有後怕。
“以後再遇到麻煩,随時差人來左衛找我。”趙缭拍了拍莊安饒的胳膊,“别擔心了。”
莊安饒自入藝坊起,輾轉于多個男人之間,他們皆是豪門顯貴,更有皇親貴胄。
但在他們身上,她從未感受到一分一毫的依靠。
可在這個隻見過兩面的女子身邊,莊安饒的心就是安的。
趙缭原想再同莊安饒說些什麼,餘光就看見花園口的拱門前,兩個人影并肩走來。
她實在懶于寒暄,便有意避開。
莊安饒也察覺到來人,似乎比趙缭更想避開。
于是兩個人默契地同時轉身,往花園深處走去,就聽身後人腳步加快,同時朗聲喚道:“須彌将軍!”
趙缭無法,隻好止步,回頭就看到快步追到身後、鋪面來風的人,是朗陵郡王李诤。
“将軍,七皇子好像有話同你說。”李诤連一句問候都沒有,急急開門見山道。
可李诤明明喊住的是須彌,話也是同須彌說的,但他的眼睛始終看着莊安饒。
在李诤身後,李誼才剛剛走來,就聽到這話,腳步無可奈何得一頓。
“莊都知,既然七皇子同須彌将軍有公務要說,不如我們先回避一下。”
說罷,李诤拉住莊安饒的胳膊就要帶她走。
須彌原是要攔住的,可看莊安饒垂下眼神,雖然有猶疑,但沒有排斥和恐懼,就知道他們早認識,便收回了手,容李诤把人帶走。
兩人往花園深處去後,喧鬧的世界突然就隻剩下趙缭和李誼。
李誼躬身行禮,歉意道:“是清涯行事荒唐,唐突将軍了。”
“無妨,末将參見七皇子。”趙缭惜字如金,躬身回禮道。
“将軍多禮。”李誼虛扶趙缭,兩人同時直起身來。
因為擔心再有人進花園,撞到李诤和莊安饒,生出流言蜚語,又都覺得對方會走,兩人都是坐在路兩旁的石椅上時,才發現對方坐在了自己對面。
好在都見過太多彼此狼狽的時刻,也真刀實槍搏命過,此時在仲夏的夜晚安靜對坐,兩人之間沒有尴尬,隻有熟識的平和。
“那些人怎麼樣?”李誼說得模糊,但趙缭卻明白他再問什麼。
從荥澤進都城告狀的人,沖着誰不言而喻。而盛安府的人,幾乎都是虞黨一派,盛安府尹更是虞沣學生。
那幾個百姓進了盛安府,李誼不能不擔心。
“放心,所謂隻手遮天,不過是坐井觀天。有利益的地方,就沒有伸不進去的手。”
趙缭說的也模糊,可李誼懸着的心卻也放下了。
“倒是您。”趙缭擡眸,直視李誼,“真的決定好要去了嗎,這一路可是九死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