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這兩位相伴,姑娘的身份好似不用細想,就能明白。
李诤醉得不省人事,頭垂得快掉到膝蓋,根本沒發現對面的人。
李誼都停下腳步半天,他才艱難地擡起重如銅鼎的頭,眯着眼問道:“怎麼……不走了?到家了?”
“我有點頭暈。”
“你沒……沒事吧……就你這量還陪哥喝酒呢……來,你别扶我了……你自己好……好走……”
說着,李诤就要收回自己搭在李誼肩上的手。
“沒事,我站一下就好。”李誼将李诤扶得更穩,見對面三個人已經走了下去,才準備再走。
然而,李誼沒走兩步,就又停下了。
對開的樓梯如樹枝歸幹般,合于高台。
方才他特意駐足避開的人,此時就立在高台上,将李誼的去向截斷在樓梯之上。
李誼不免一怔。
李誼倒不是覺得在大婚前,見前一任未婚夫有任何不妥。畢竟見誰都是自己的自由,婚約不該做捆縛女子的枷鎖。
但未免胡瑤因為在此遇見李诤,而心生哪怕絲毫的煩惱,李誼還是覺得能避開,就避開的好。
卻不想胡瑤主動找了過來。
李誼隻好拖着李诤向前兩步,正在思量如何開口時,面前的姑娘雙手從中掀開面紗,搭在帽檐上,露出一張清面。
柳眉鳳眸,無喜無嗔,眉眼明暗有緻,好似大霧散去後的遠黛,不必顔色雕琢,自有不可及的高遠與明澈。
她掀開面紗的那一刻,浮躁喧嘩的酒樓中,好似被夜裡的秋意推開了一扇窗,冷意凜凜不足道也,清風一縷何其珍貴。
“小女趙缭,恭請七皇子、朗陵郡王鈞安。”
李誼萬沒想到面紗下的人,竟然是趙缭,略略吃驚一下,連忙還禮道:“李誼敬問鄉君芳安。”
在趙缭身後,原澗和胡瑛也行了禮,原澗看了看李誼,又看了看李诤,立刻道:
“胡娘子不便私見原某,就請鄂蘭鄉君代傳一席話,不成想在此遇見七皇子和朗陵郡王,真是巧得很。”
一句話,不動聲色把趙缭私見外男的緣由解釋清了。
雖然趙缭眉心不可察覺得一動,不解和李誼有什麼好解釋的。
“是。”李誼笑着點頭,“巧得很。”
趙缭的目光落在李诤身上,李诤低垂着頭,看不到一點面容,整個人像是挂在李誼身上了。
“郡王佳期将至,喜事将近,小女先恭喜了。”趙缭笑意盈盈,“聽說郡王在太後娘娘駕前自白心緒,實在感人至深,在城中已傳為佳話。如此情深,真羨煞旁人。”
趙缭說着,又微微一禮。
可李誼看得清楚,趙缭的眼睛裡,諱莫如深,唯獨沒有笑意。
他知道,趙缭在點李诤,不論出于什麼想法,既然是自己開口允下的婚,就體面地結,這幅大醉解愁的樣子,實在不好看。
“李誼代郡王謝過鄉君,待郡王酒醒,李誼定當轉達。”
趙缭知道李誼聽懂了,會從旁勸告,笑着又禮了一禮後,道了句告辭,就放下面紗轉身要走了。
就在這時,醉得五迷三道的李诤突然詐屍一般地擡起頭,看到面前有個人,迷迷蒙蒙卻又看不出是誰,便要湊上去看。
隋雲期連忙要上前來擋一下,李誼已經先一步伸手一把拉住李诤。
“失禮了,鄉君。”
趙缭的眼神透過面紗,落在李誼緊緊拽着李诤的手上。
修長勻淨的手因為吃勁,顯出有力又流暢的線條來。暴起血管的綠色,卻又襯得他皮膚愈發白皙。
而他眼中迷蒙出的一抹朦胧醉意,更是在無法撼動他清冷持重本質的同時,給他染上一抹别樣的顔色。
像是長空萬裡,一抹旖旎彩霞。
就是這種割裂感,讓看起來從來都隻是一個樣子的李誼,難得有了不同的質地。
讓趙缭不克制地多看他幾眼。
“誰啊這是……”李诤還追着遠去的背影看。
“鄂蘭鄉君。”
“她……她說什麼……?”
“你……”李誼正要說什麼,看了一眼李诤的醉态,還是道:“等你明天醒了,再同你說吧。”
“哦。”李诤不感興趣地應了一聲,有更好奇的點,“鄂蘭鄉君生得真好啊。”
“喝多了可以少說話。”李誼無語地看了他一眼,卻還是沒敷衍他,解釋道:
“鄉君是擔心我們誤會,以為遇見的是胡娘子,給胡娘子添麻煩……”
“哦……”李诤不知道聽沒聽進去,又若有所思道:“你說……趙姑娘和神林是……是兩情相悅嗎?還是也因為這這……那那,才……”
李诤比劃半天,沒等來接話,擡頭去看,隻見李誼正望着欄杆下的大堂出神。
“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