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李誼一臉認真地胡說,“畫得好,自然能看出來的。”
趙缭撇着嘴盯着李誼看,李誼又煞有其事點點頭。
“好吧好吧,我們岑先生怎麼會說謊呢……那該你畫咯,一會我們要放葫蘆船的。”
寒衣節為什麼要放葫蘆船。李誼還是沒搞明白。
但擦淨手後,還是就着趙缭遞過來的葫蘆瓢和筆,一絲不苟畫起來。
那時,天藍藍、風輕輕、草茸茸,江荼與他比肩而坐,偏着頭,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的筆尖。
李誼餘光出神的這一刹那,恍然大悟為什麼人們喜歡節日,也需要節日。
哪怕是寒衣節,這種自帶悲色的節日。
“大作啊……”趙缭感慨了一聲,滿目疑惑,“所以這是什麼?牛吃草?”
是從鄂國公家探花宴回來那日,李誼走出屏風就看見的,江荼蹲在地上逗小貓的畫面。
“嗯。”李誼笑着點頭。
“真是?不是吧……”江荼左右端詳,在這奇幻的筆觸下,感受到了命運的公平。
“就是。”李誼站起身來,握拳将胳膊遞過來,“我們去放葫蘆船吧。”
這是李誼第一次稱呼他們,為我們。
趙缭很喜歡這個瞬間,扶着李誼的胳膊站起來。
無數的葫蘆船在辋河中越行越遠,帶着一個個沉甸甸的願望,行得跌跌宕宕。
“先生許了什麼願?”江荼回頭。
“嗯……希望我們都身體康健。”李誼反問:“你呢?”
“……”趙缭想了一下,展顔道:“希望每天都像今天這麼開心!”
恰恰相反。
她求:願先生,長命百歲。
他求:願今日,常入夢來。
。。。
從縣上看完燒法樓,天已黑透。
在上馬車之前,江荼突然道:“先生,能再陪我去一個地方嗎?”
李誼也不問去哪,隻道:“好。”
直到随着江荼爬了半個時辰的荒山,李誼也沒問緣由,還是趙缭沒忍住,問道:
“先生,你就不想知道我們要去哪裡嗎?”
“去看秦姑娘。”
“……”趙缭語塞一瞬,岑恕還真是了解她。
這半面山,幾乎是藍田縣的天然墳場。高高低低的墳冢星羅棋布。
但秦符符的墳非常明顯。
不論是墳丘上,還是墓碑邊,長滿各色的花朵,像一座小花園。
這些話不是野花,都是需要悉心養的,一看就知道江荼來得多麼經常。
将花花綠綠的紙衣送進火堆時,很少在江荼臉上消失的笑容,像是從來沒有存在過。
“先生,你回盛安的時候,有聽說過傅思義的消息嗎?”江荼突然看着火堆開口。
“嗯……聽過一些……”李誼如實道。
“他過得好嗎?聽說他成親了,和新婚妻子過得幸福嗎?”隔着燃燒聲,江荼的聲音冷得蓋着霜。
李誼想了一下,道:“在傅思義和虞氏大婚的當晚,有人闖入新房,重傷了傅思義。”
李誼不想細說其中血腥的細節。
實際情況,是那場虞氏貴女與新科進士舉國矚目的婚宴,新人入洞房後,有人進入新房,捆住絕望的新娘,割開了新郎的脖子。
那日,包括刑部衆官員、金吾衛将軍近百外文武大臣都在席上,更遑論賓客無數。
可就讓刺客堂而皇之地來了,又堂而皇之地走了。
直到第二日,仆婦喜氣洋洋開門,準備伺候新婚小兩口洗漱時,才發現流了一夜血,隻剩了一口氣的傅思義。
以及被堵着嘴,一晚上哭啞了也喊啞了的虞境暄。
虞境暄和傅思義都一口咬定,來的就是須彌。
因為她根本沒有做任何遮掩,甚至割開傅思義的脖子後,還拿着小瓶子收了些他滴的血,極端嚣張,極端有恃無恐。
然而暴怒的虞沣調動一切,瘋了一樣要整死須彌的時候,卻找不到一絲一毫須彌來過的證據。
甚至須彌在“蒙冤”後,當場就能拿出滴水不漏的證據,證明自己當時在啟祥宮裡面聖。
虞沣最寶貝的女兒,在大婚大日受此大難,丢臉丢到昆侖山外,他卻隻能硬生生咽下這口窩囊氣。
這一下,直接把宦海沉浮幾十年的不老松氣倒了。
更别提傅思義,自那日大出血以後,傳說得了一種聽到珠簾相碰,就大小便失禁的怪病。
“是誰做的?”江荼顯然是第一次聽說,吃驚地轉過頭來時,目光被火光映襯得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