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軍明明可以傳老夫去見,卻還是辛苦登門,真是體恤。”趙岘讓過趙缭的禮,冷聲道。
“反正都是非見不可。”
趙缭忽視掉父親的不悅,躬身行大禮,恭敬又直接道:“漠北生靈塗炭,懇請父親向聖上請命出兵,女兒願做先鋒。”
趙岘幹脆轉過身去,對趙缭的熱忱視而不見,冷笑一聲,不屑道:“須彌将軍,戰争不是你弄權的戲台子。”
趙缭擡頭,急切道:“父親,女兒絕非……”
她還沒說完,趙岘已經回過頭來,在年邁和變故的摻雜下變得渾濁的眼睛,難得透出了清明的光。
“那你告訴我,賀利具到底是如何起家的?”
“我……”趙缭語塞一瞬,再開口時,聲音變低了:“正因如此,我才更要去。”
說着,趙缭“噗通”一聲跪下:“請父親助我。”
趙岘捏着桌角的手攥緊,喉嚨動了動,終于還是道:“将軍,老夫我已年過半百,熱血散盡,提不動槍了。”
“不用您上戰場,隻要您在朝會上遞帖請戰。如果是您的話,陛下會……”
“會同意開戰的,然後呢?”趙岘截斷趙缭的話頭。
“陣前浴血厮殺尚且是可見之敵,身後冷箭,才是防不勝防。”趙岘的聲音激動起來。
“趙缭,如果你一定要我教你什麼,那我隻有一件關于戰争的事情,可以傳授給你。
那就是敗将死于陣前,尚且幹淨。
勝将死于朝堂,隻有污穢。”
趙缭看着父親,一頭花發,面容滄桑,身上帶着年老的馊味。
此刻,她記憶裡的黑色铠甲和紫色披風都在迅速褪色。
那個橫槍立馬獨立陣前,護先帝于危難的将軍,那個聲如洪鐘道:“我乃崆峒趙天襄,軍号麗水,槍号九梨天罡,有膽者誰敢與我一戰?”的将軍,老了。
不是年歲的老,而是心的老。
他不是提不動槍了,是覺得流的血不值得了。
“哀哀萬民,何日無憂。”趙缭緩緩從地上站起來,沉聲自言自語道。
這是荀煊曾經給趙岘的信裡寫的。
“天地不仁,可百姓何辜。”
脫下铠甲、離開戰場,再聽不到戰鼓擂動,号角清冽,趙岘沒覺得自己老。
陷于瑣碎和平庸的家長裡短中,做起了富貴閑人,趙岘沒覺得自己老。
可趙缭打開屋門,大步走出去的那一刻,趙岘從未如此清晰地感覺到,自己老了。
趙缭兒時的英雄,不再勇敢無畏,不再為她、為萬民遮風擋雨。
可趙缭,也不再是兒時的趙缭。
。。。
“缭缭?”李誡轉過身來,手裡的書都不及放下,滿眼的驚喜:“你第一次來王府找我。”
在李誡把書扔到一旁,騰出雙手想要握住趙缭雙臂之前,趙缭已經後撤一步,跪在地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