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光注照下、煙霧袅袅中,夫人們按品階依次跪拜、祝禱、祈福,一切都按照流程有條不紊地進行着。
直到一個内侍快步走近,直接走到皇後身後,低聲說着什麼。
這時,他的出現都沒有引起任何的關注。
然而,皇後開口時不大的聲音,卻瞬間吸引了所有的目光。
她說:“封死殿門。”
夫人們都投來不解的目光。
說完這幾個字後,皇後像是沒感覺到任何注視一般,旁若無人地理了理衣服和頭發。
在她站起身來的瞬間,佛像後如雨後蟻窟一般,湧出幾十名帶刀殺手,刀尖直指手無縛雞之力的官眷們。
而佛殿大門在衆人身後,轟然關住。
這驟然的劇變,讓在場所有人都汗毛倒豎,默契地靠近彼此,縮在一起,用驚恐的目光看着皇後。
有位老王妃因見的世面多了,膽氣壯些,向皇後問道:“皇後娘娘這是何意!?”
皇後回複她們的,是放聲大笑。
這一笑,她笑得前仰後合、沁出眼淚,像是積蓄了許久的怒火,全在這一刻爆發了。
而從來端莊高貴的皇後,突然發出這樣的笑聲,更讓場面無以複加地凝重和可怖。
“哈哈哈哈哈——你們繼續說啊!笑啊!看我虞氏的笑話啊!你們不是很會隔岸觀火、落井下石嗎!”
在雷鳴的笑聲之後,就像突然爆發那樣,皇後的笑聲又驟然停止。她指着官眷們破口大罵時,面目全非。
“什麼國公夫人、什麼侯夫人!你們不過是群市井小民、鄉野賤婦,是一時得道,才倉皇披上人皮的賤骨頭,也敢對着我當面笑、背後罵?
我荥澤虞氏綿延三百年,世代為官做宰、教化民衆的時候,你們不過是茹毛飲血、食草咽土的群畜罷了!”
這樣惡劣的用語、刻薄的嘴臉,本該讓在場所有人都瞠目。
然而在一把把明晃晃的屠刀下,誰還會為言語上的瘋狂而恐懼,所有人注意力,都集中在面前那一把把刀刃上。
皇後笑夠了,也罵夠了,這才理了理鬓邊的碎發,又恢複了那副尊貴傲慢的樣子,方才眉宇間的陰郁一掃而空。
“來人,上筆墨。”皇後一揮袖子,便有宮人捧着筆墨從佛像後走出。
“陛下在郊外勞軍時遇刺,遭遇不測。值此舉國危亡之際,更不可一日無主。各位夫人速速緻信家中,請各位大人聯名上本,請立太子殿下為新君。”
陛下遇刺身亡?
這句話,無異于一記響雷落下,砸在每個人身上。
皇後和太子,謀反了。
光是消化這個消息,就讓所有人動彈不得,一時沒有一個人去接紙筆。
皇後見狀大怒,一把拔出袖中的匕首,直接從最近處抓來一個人,擋在自己身前,将刀刃抹在她脖頸兒間。
這人,正是鄂國夫人。
“各位夫人若肯勸說夫君請立明君,便是大有功于新朝、有功于本宮。如若不然……”皇後将刀刃壓得更緊,“就隻有一口薄棺相贈了!”
鄂國夫人雖是武将家眷,但哪裡見過這個場面,一時間吓得魂飛魄散。要不是脖間的冰冷太逼人清醒,早已暈倒過去。
趙緣見母親被持刀威脅,早已慌亂得沒了主意,“撲通”一聲摔倒在地上。
這時,持刀的殺手同時向内一步,将包圍圈壓得更緊。
官眷們已吓得無暇思考,紛紛從最近的宮人出奪來紙筆,就開始胡亂寫着。
皇後的神色這才稍微緩和一點,同時給一旁的殺手遞了個眼色。
就算寫了信,這些人也不可能再活着出去了。
天幹物燥,佛殿裡的一場大火,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就在夫人們顫顫巍巍寫完了信,哀求地看向皇後時,殺手們的刀也舉了起來。
就在這時,隻聽幾聲厚重的撞門聲,還不及裡面的人反應,殿門已經被從外撞開。
塵土飛揚中的逆光中,一人款步走入,朗聲道:
“末将來遲,請皇後娘娘恕罪。”
這聲音于吓破膽的官眷們而言,無異于晴天霹靂,以為皇後的援兵到了。
她們沒注意到,皇後才是突然臉色煞白。
很快,她們就見到了門外走來的人,正是剛剛被大張旗鼓送走的麗水軍新統帥——須彌。
而她手裡晃晃悠悠的,還提着兩顆頭。
一顆,是京畿守備軍統帥封萬成的。
另一顆,是太子李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