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荼。”李誼握住趙缭的手,雙眸柔意似水,認真地問道:“這段時間,你受委屈了嗎?”
趙缭愣住了一下,“其實還好”都到嘴邊了,笑容都揚起來了,可看着岑恕認真的、心疼的、感同身受的眼睛,趙缭的話又咽了回去,嘴角也垮了。
他真的關心,他真的在乎。
“最近,一點也不好。”趙缭眼睛紅了,原本闆直的脊梁也塌下來。
“我原來開鴻漸居,是為了守住阿耶的心血,可現在,阿耶不在了……
阿蘼可以自己養活自己,也不需要我了……符符阿姐也不在了……來盛安以後,我才知道原來我做茶……也做的一般……
以前我辛辛苦苦開茶館……也不知道圖着了什麼……最後,我還是一個人……”
趙缭說完這段話的時候,心裡驚了一下。
她從沒想過,自己還有把這番話說出來的一天。
這是江荼的故事,也是趙缭的真實。
“怎麼會呢……”李誼看着江荼的眼淚斷了線,說得斷斷續續又着急,急得小臉通紅,心疼得像是被人掐住了脈搏。
“盛安的茶樓再好,辋川的叔叔嬸嬸也喝不到。但是因為有鴻漸居,我們的鄰裡才有了好喝的茶,有了能閑時歇腳的地方。”
李誼的聲音從未如此溫柔過,一如他輕輕揉開江荼眼角淚珠的指腹。
“而且,我們阿荼辛苦操持着茶樓,不僅能靠自己的雙手養活自己,還能照顧着阿耶和阿弟。
雖然阿蘼現在長大了,但是阿蘼就是在你的照顧下,才能長得這麼好,他也會一直需要阿姐的。”
說到這裡,李誼為趙缭擦拭淚水的手垂下,輕輕摩挲着握着的趙缭的手。
“如果真的不想開了,那就不開茶樓了,我們再去尋你想做的事情。
但不論還開不開茶樓,阿荼你都是不用依靠任何人,憑自己就能活得很好,還能幫助旁人、照亮旁人、溫暖旁人的人。
我們阿荼,已經是全天下最最棒的小女娘了。
這一點,我誠心懇求,你不要懷疑。”
微弱的燭火下,李誼的眼睛暈開層層柔和的淚光,除卻真心,再無任何。
但他還是覺得,無法把與她相識這不到兩年時間裡,從她那裡感受到的溫暖、陽光、力量,都表達出來。
他本枯朽之木,因為她,他才鬥膽開花逢春。
誠然,趙缭不需要任何人的肯定,來證明自己。但在被用符咒驅逐後的現在,這一句話,着實戳在了趙缭的心窩子裡。
她被全世界驅逐的瞬間,有一隻清瘦的手,抓住了她,要她回來。
“先生……”趙缭向前傾去,雙臂摟住李誼的脖子,撲在他身上,臉埋在他溫暖的頸窩裡。
看似是趙缭抱住了李誼,但趙缭卻感覺到,有人穩穩托住了她自我的懷疑,和靈魂的垮塌。
李誼攬住趙缭,輕輕拍着她的後背。
還有話,李誼選擇留在心間,沒有說出來。
那就是:你不會一個人的。我便身至黃泉,也會以此心,遙祝你一生順遂。
隻是離别在即,這些話,已經沒有了說出口的意義。
李誼松開趙缭,扶她坐好,認真地問道:“阿荼,有沒有人欺負你,或者你有沒有遇到什麼難處。如果有,請你一定一定告訴我。”
趙缭心裡苦笑,她的難處,都是自己一步步走出來的。走到現在,已經萬般無奈、無問無解了。
“真的沒有,就是最近容易胡思亂想,或許是太想先生了。”趙缭搖了搖頭,自然得撒了個嬌,雙手捧住李誼的臉,是岔開話題,也是真心在意地問道:
“倒是先生,瘦了,是有什麼煩心事嗎?”
“有,但是現在,都好了。”李誼眉眼彎彎,微微起身,在趙缭額頭,留下落花一般淡淡的吻。
哪怕永遠要轉身面對那些,但起碼有這個時刻,在江荼身邊,感受人間幹淨、明亮、溫暖的一面,對李誼而言,已經很值得。
“我先去下面條。”
“嗯。”趙缭松開手。
飯桌邊,李誼端出兩碗熱氣騰騰的面條,雖然隻是素油面上飄了一層蔥花,但面條勁道、面湯清鮮,聞着就已經很滿足了。
趙缭很久沒有餓的感覺了,此時此刻,卻真的很想大吃一口。
“先生今天怎麼想着做面條了。”趙缭邊說着,邊挑起一筷子放進嘴裡。
李誼正在用筷子拌面,笑着道:“生辰當然要吃長壽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