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着的對視之中,無聲博弈,隻有洞開的屋門送來林風陣陣。
還是趙缭先笑出聲來,眼神也不再咄咄逼人。
“殿下真是忠貫日月,還沒叩拜過新帝,便能如此擁護了。”
李誼沉沉的目光卻是一點都沒緩和,對趙缭的陰陽怪氣,隻是胸口緩緩歎了口氣,垂下眼。
他知道,談崩了,隻是還不甘心。
“将軍,篡位的代價,太大了。”
這話由李誼來說,太合适了。
他不用講激烈的鬥争,不用講搶來的位置終究難坐穩,不用講被牽連之人的下場。
他一身素缟坐在這裡,就蘊含着太多太重的情緒了。
“而百姓、朝堂,本來不用遭逢此難。”
趙缭剛舒緩的神情沒變,嘴角還噙着笑意。隻是眼神一厘一厘擡起時,已經陰鸷起來。
“我以為漠北一行後,殿下會對我多一些了解呢。”趙缭笑了一聲,直直看着李誼。
“我從來立身行事,隻看結果,不計代價。”
還有更深的意思,趙缭放在心裡,沒有說出來。
既然我從不求,世界能為我想做成的事情讓路。那麼我掀翻一切阻我路的東西,也是理所當然。
趙缭沒說出來,但從她的眼睛裡,李誼什麼都看得到。
比起那日綠洲水窪邊,說要放棄一切離開的趙缭,此時的她,反而不讓李誼吃驚。
野心,才是台首尊的底色。
李誼眼中,驟然喪父的哀恸,和不得不對峙的無奈,像是兩座大山,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他斂住目光,睫毛如蝴蝶振翅般顫動,可說出來的話卻是堅如磐石。
“将軍,我真的不願和你站在對立面。”
言外之意是,你若執意走下去,我也隻能奉陪到底。
趙缭聞言,強撐出的堅硬的外殼瞬間破碎,隻有無可奈何。
“我也不願。”趙缭的聲音像歎息,“那日和殿下說的,我的去意,字字屬實。
但若形勢如此,不得不站在殿下的對立面,那我隻能期待了。”
趙缭站起身來,“不打擾殿下用晚膳了,末将告退。”
說完,不等李誼回話,趙缭已大步流星走入黑暗。
“啧啧……”一直抱臂靠在屋門口的隋雲期,順勢跟上趙缭,禁不住感慨道:
“才關系好了幾天呀,又成這樣了……真是造孽啊。”
趙缭隻是走,一聲不吭,夜色中沒有任何表情。
隋雲期收起戲谑,“其實,你們二人有很多地方,很像。”
趙缭終于開口,聲音被夜色還僵硬:“但終究,不是一條路上的人。”
這一别後,回程将近十日的路上,李誼再沒見到趙缭。
兩人再見,就是在啟祥宮門外了。
先帝去世後,新帝康文帝下令罷朝七七四十九日,百官在啟祥宮為先帝守喪。
所以,當趙缭和李誼入宮複命時,見到了數年沒這麼齊全過的全部都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