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桑若有所思,剛才死的未知生物大概率是‘玩家’,他的異常舉止可能跟角色偏差度超過50%遭受的懲罰有關。
嘈雜聲中,有兩人穿過人群,走到死者前,低聲讨論了幾句,然後給村民們安排起了任務。
衆人的恐懼在這兩人到來後逐漸平靜。
村民們從家裡拿來掃把、抹布、香爐等物件,手腳麻利的收拾地上散落的軀幹和液體,在空地上擺好桌子和香爐,平靜娴熟的姿态像是早就對此習以為常。
那兩人一人忙着整理桌上的香爐,另一人不知道從哪拿了一大捆香。兩人湊在一起低聲議論,不知道說了些什麼,拿着香的那人朝白桑的方向看了一眼。
白桑下意識的想躲,10%的角色偏離度在他腦海裡一閃而過,他止住了想躲的沖動,隔着窗戶跟那張模糊的臉遙遙對視。
那人把手上那捆香遞給另一個人,朝白桑的方向走了過來,随着對方逐漸靠近,那身洗得發白、打着補丁的衣裳映入了白桑眼中。
白桑記得,爺爺退休後的業餘生活多姿多彩,不是忙着去跳廣場舞,就是去下圍棋、釣魚,每天呼朋喚友,像是一個老小孩。
但眼前這張臉上的每根皺紋似乎都蘊含着某種沉甸甸的東西,明明比記憶中年輕,卻年邁得像是已經步入了人生倒計時。
白繼業沒進屋,看着扒拉着窗戶的白桑,眉頭擰成了死結。
跟臉上的表情不同,他的語氣十分溫和:“娃兒,來給你王二哥上柱香,讓他安安心心的去。”
白桑沒吭聲。
‘角色扮演’遊戲對人物ooc的判定過于嚴格,導緻‘玩家’的一舉一動都被套上了鐐铐,稍有不慎就會像白桑剛才看到的那樣,在異化成為無法溝通的怪物後,成為地上的一灘爛泥。
10%跟50%看上去很遙遠,但考慮到偏差度并不是以1%的速度挪動,那麼,實際上留給白桑的試錯餘地,僅僅隻有四次。
這是最樂觀的猜測,還是另一種可能。
角色偏差度的增加并不遵循數字上的規律,隻跟玩家ooc的程度有關。在缺乏信息的情況下,誰也不知道哪個試探行為會大幅度違反角色性格,導緻人物偏差度瞬間飙升。
白桑腦海裡閃過一連串猜測,表現在外的就是數分鐘的沉默不語。
見他不吭聲,白繼業長歎了口氣:“你的病還沒好?”
【提示!當前角色偏差度:20%】
突然出現的系統提示跟白繼業的聲音重疊在一起,恍若死亡号角,讓白桑的思緒前所未有的活躍了起來。
本子上的那三行文字、去外面讀書的黑水、膝蓋上的淤青、小了十來歲的他和爺爺……
刨除那些讓人發散思維的邊角料,從最為直觀的線索下手——這輪遊戲,他所扮演的角色設定似乎是十年前的他自己。
當然,這個‘十年前的他自己’并不是真正的十年前——在現實中,十年前的白桑住在城裡,從沒接觸過這種被群山包圍的村落。
但刨除這一點,十年前,十四五歲的白桑是什麼樣的性格?
本子上那三行文字在白桑腦海裡浮現。
【黑水不見了。爺爺說他去外面讀書了,大家都說他去外面讀書了。】——不提黑水失蹤背後的隐情,單單隻是‘爺爺說、大家說’這倆個詞,說明“我”為了得到答案,問了很多人,而且得到了一個說得過去的解釋。那“我”跟“爺爺”以及“村子裡其他人”的關系大概率不是畏懼和疏遠。
【我知道黑水在哪,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證明“我”在村子裡的行動很自由,或者說,我并不害怕“去找他”這一行為暴露後可能導緻的結果。
【騙子騙子騙子】——雖然不确定“騙子”究竟是指誰,但肯定不是指向“我”自己。長期處于弱勢地位的人在遭遇挫折時,往往更傾向于将責任攬在自己身上,而“我”的第一反應是譴責其他人。
當然,白桑不是專業的心理分析專家,他的分析本質上都建立在對自己的了解上。
十年前的白桑不是唯唯諾諾的個性,他當時正處中二期,路過的狗朝他叫上幾聲都得被他追着跑出幾百米。
這麼一來,之前10%的角色偏差度也就有了解釋——在黑水失蹤,“我”覺得某人是騙子的情況下,“我”的怒火隻會發散到所有人身上,根本不可能心平氣和的回答“爺爺”的問題。
更别說剛才那樣的“沉默不語”了,被寵壞的熊孩子壓根不知道什麼叫做用沉默來表達反抗。所以角色偏差度又漲了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