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易年和許眠舟剛剛是在吵架。他倆說話說着說着互相罵起來是常有的事,一個别扭,一個偏要拆台,要麼就是裝傻充愣讓别扭的那個完全沒辦法扭下去。
六個人拎着汽水瓶聊天,于容秋說自己高二校運會的時候差點拿了跳高第一,差一點就能打破校記錄了。
“真的啊,我也報了跳高。”許眠舟聽完就笑:“學長小心點,我跳高也有點厲害的。”
梁浣很不屑:“聽他吹牛皮。他哪次校運會不是在大本營睡覺,還校記錄,讓他寫個廣播稿都懶得動。”
她說着攬住許許眠舟的肩:“師姐教你。師姐是真的校記錄保持者。”
美術課下課之後許眠舟去了衛生間接秦懷的電話,男生大概是在機構補習,趁下課休息來電話吐槽:“我操,我上次不是說我想買一輛新的自行車嗎?有點小貴,我爸說不行,除非這次期中考考到前三百,我去,瘋了啊?……嘶……”
他聲音聽起來吃痛,許眠舟斂了點笑意:“怎麼了?”
“我昨天剛打了唇釘,說話太用力扯到了。别說,挺酷,你要不要也弄一個?”
有人說美術生到最後都會沉迷穿孔,顯然秦懷已經入門。許眠舟現在還不感興趣,最近秋老虎,氣溫反撲得厲害,去打個洞可以悶發炎,而且唇釘又不是頭發能遮住的,鹵蛋的眼睛太尖了,舌釘又不方便吃飯。
下課鈴一打外面逐漸由安靜變得喧鬧,廁所裡不斷有人進來,不适合打電話了,今天上課為了裝工具許眠舟背了書包,這樣也很怪異,他把電話挂了走出衛生間。
明智樓每層樓走廊樓梯拐角靠近籃球場的地方都有一塊小天台,他站在那裡停了一會吹風,晚間的風把夏日的悶熱吹幹淨,燈火通明的教學樓人聲鼎沸,林間嘩嘩作響,田徑場上為校運會做準備地國旗班還在彩排。
許眠舟倚着圍欄用手捋了捋被風吹散的額發,慢半拍地發現籃球場上正在跑動的那幾個人是十一班的。
幾個男生挑了個半場打球因為距離有點遠說笑聲并不清晰,被風帶來耳邊的時候隻剩下模模糊糊的人聲。
許眠舟往那邊偏了偏頭,盛思沒有上場,靠着鐵絲攔網正在吃冰棍,眼鏡被他推到頭頂的頭發上,跟戴墨鏡一樣。吳永星一邊運球一邊指着那邊的便利店,不知道在說什麼。
沒看到辭易年。
想來也是,這人可能不會下來打球,連拒絕的理由許眠舟都想到了,肯定是——冠冕堂皇一點不覺得不好的語氣“懶得動,麻煩”。
正想着,許眠舟看到半場旁邊的樹蔭裡走出來一個人,穿着件沒什麼圖案的白色T恤,懶洋洋的,帶着運動之後的疲倦,他走路的時候背總是很直,所以即使動作散漫依然挺拔高挑。
辭易年背對着許眠舟往場上走,看得出他在笑,孫宇安不知道說了句什麼,他回過頭來,汗濕的臉上是很開心的笑,唇角飛揚。
對不起,錯怪你了。許眠舟心裡想,給你道歉。
“诶!那不是眠眠嘛!”吳永星再次發揮了五百度近視的實力,許眠舟想說你是閉着眼測視力的吧,其實幾百米開外地東西你也看得清。
因為他眼睛在看辭易年,所以能觀察到辭易年的動向,場地上的人因為吳永星這句話都開始順着他指的方向往這塊小天台看,盛思把眼鏡放下,“嘿”了一聲:“還真是。”
辭易年近視,沒戴眼鏡是看不清的,混在裡邊輕輕眯了眯眼,才看到小天台上背着白色書包穿着件藍色T恤的人。
下面的人拼命沖自己揮手,許眠舟覺得自己像是來視察的領導一樣。
沒多久那群人終于跑回來了,許眠舟正在埋在桌上用畫冊畫畫,滿頭大汗的吳永星看見許眠舟就說:“眠,下次一起打球,你去上美術課了我們趁最後十分鐘溜下去打的。”
“嗯?這麼勇敢啊,不怕鹵蛋嗎?”許眠舟把畫冊關上,給他們豎了個大拇指。
他們在樓下噴了噴霧才上來,此刻空氣裡漂浮着一股淡淡的薄荷味。
“經常的事兒,多少年有節晚自習太餓了還溜出去去便利店裡吃關東煮呢。”
辭易年還挺謙虛:“味道不錯,我再也沒吃過這麼好吃的關東煮了。”
回到家在玄關換鞋的時候許眠舟聽到許甯遠正在打電話,茶幾上放着電腦,聽到動靜男人回頭看他一眼,下巴沖廚房擡了擡示意他去吃夜宵。
記憶裡許甯遠好像總是很忙,總有打不完的電話和開不完的會,季凜偶爾有時間帶帶他,媽媽做飯很難吃,恰巧又有個挑食的兒子,她有時候就以為是自己做飯實在太難吃了,就沒逼孩子把那些他不吃的東西吃下去,所以許眠舟挑食很大一部分也是因為季凜不知情的情況下慣出來的。
最近總是想到季凜,大概是那天因為季凜的事反擊然後打架,加上他對日期總是很敏感,所以放松下來的時候總是會想到這些。
許甯遠也很少在他面前提季凜,父子倆對這件事有心照不宣的默契。
今天的作業很多,許眠舟從書桌前轉戰到床上,草稿紙用了一整張也沒寫出來,他自暴自棄地把卷子丢在一邊躺了一會兒,睡了十分鐘,醒了之後點來微信戳那個薩摩耶頭像。
[别放屁]:在幹嘛?
對面過了一會才回:在房間寫試卷
許眠舟幹脆利落地甩了照片過去,然後繼續閉目養神,寫過程拍照或者錄解題視頻都需要時間,手機震動兩下,他這才撿起來看。
[?。]:下樓 我正好遛狗
[?。]:也可以來我家 你不嫌棄我爹媽剛吵了一架的氛圍的話也可以
辭易年把那張畫滿圖的草稿紙推開,屏幕裡出現一條氣泡。
[别放屁]:行 我洗個澡 還沒洗澡
[别放屁]:你别急着出門
許眠舟把頭發吹得半幹就拎上書包出門,許甯遠正好準備睡覺,看他拎着個書包愣了一下,說:“我記得剛才看時間也才十點半啊?怎麼又早上了?你去上學?”
“不是。找辭易年,問他題。”男生幾步并做一步地跳下樓梯,許甯遠樂呵呵的:“走鄰居好啊!”
“又不是去談戀愛,你到底在激動什麼,那是個男生。”
許眠舟頭也不回地說,坐在地上把鞋穿好系鞋帶,密碼鎖發出一陣悅耳的聲音,男生很快消失在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