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酷熱,有獎勵的提醒人的幹勁會增加不少。
裁判員不斷地上前調整空心杆的高度,每人三次機會,高度來到一米六五時隊伍裡的人已經少了一大半。
辭易年垂眸舉起相機,鏡頭聚焦後那塊四角小方框鎖定到一身灰藍色校服束着發帶的少年身上,男生正在做準備活動。
一米七的橫杆,戴着七号号碼布的男生深吸一口氣,朝橫杆的方向看了一眼開始助跑,細軟的頭發随着動作散亂像膨脹紛飛的蒲公英。
許眠舟緊張時似乎總喜歡舔嘴唇,在相機鏡頭裡更清晰,助跑起跳背躍,周圍響起一陣歡呼。
剩下的還有許眠哥和那個185的男同學,兩個人開啟能否跳過自己身高的挑戰。
志願者歡天喜地地把杆子調到一米八的高度,退到一邊搓着手等這一場好戲。
兩個人都不是專業的跳高運動員,現在能跳到這個高度已經相當不錯了,剛才的一七五許眠哥在第二次時才跳過去,有些勉強。
另一個男生先來,嘗試第三次時一不小心碰到了杆子,謝竹心看得心驚肉跳,開始擔心接下來的許眠舟,揪着蘇槿的袖子嘟囔:“能行能行能行能行……”
許眠哥和那個老兄擊掌,男生擦了擦額間的汗,笑起來嘴角有點圓:“加油啊,跳過一米八。”
“我盡量。”許眠舟捏了捏耳垂朝他笑,重新站在起點線上。
十七歲的時候沒有敵人,身邊都是并肩作戰的戰友。
那時一無所有的少年就該戰鬥。
不出所料,許眠舟比前一個男生更加吃力,前兩次嘗試不是沒越杆就是撞掉了杆子。
“啊——”周圍傳來惋惜的低呼,這個動靜反而讓許眠舟沒那麼緊張了,他被逗笑。
“我再試一次。”許眠哥重新走回起點,沖大家笑着抱拳:“謝謝大家捧場啊,我再試一次,大家輕點笑。”
開始準備助跑時他就斂起笑意,黑沉沉的眼睛緊盯前方,又一次助跑起跳背躍,少年颀秀纖長的身影在和熙天光間逃脫地心引力,輕盈地翻越,落在墊子上之後甚至踉跄地往前走了兩步。
謝竹心的尖叫帶着淚花,“啊許眠舟啊——”
混雜在這位感性班主任的尖叫裡還有吳永星和盛思抱在一起的怒吼:“這就是天賦啊!”
小姑娘莫名紅了的眼圈,陌生觀衆的喝彩歡呼,辭易年的笑聲就像無名水滴彙入大海,今天下午的冠軍卻聽見了,聽得很清楚,那人放下相機看完全程後發出的笑,輕而軟。
這幅畫面這些融在一起的聲音,發生在許眠舟十六歲秋天的這一天裡,是全世界給他的祝福。
“要試試一米八五嗎?”志願者問。
“試試吧,一次不行就算了。”許眠舟眯起眼睛笑,一下午的反複動作讓他已經精疲力盡,站回起點頓了一下就飛快地助跑跳起來,像生了翅膀。
許眠舟落在墊子上躺倒的時候有點懵,動了動頭剛要看一看自己有沒有跳過去,就聽到空心杆落地的聲音,男生就猛地把頭往後仰躺在墊子上,帶點懊悔和遺憾,又累又困地輕輕“啊——”了一聲。
躺在綠色軟墊上的少年把頭往後仰時和鏡頭對上目光,辭易年在鏡頭裡看他依舊稚嫩青澀的臉龐上還沒幹的汗水和帶笑的眼睛,笑的時候鼻子又皺起來,露出一點不算尖的尖牙。
他不自覺地跟着鏡頭裡的人翹起嘴角,舉着相機垂頭,輕喃道:“怎麼和個小寶寶似的。”
小寶寶拿冠軍啦。
吳永星3000米勇奪亞軍,兩個人戴着獎牌開始琢磨合影方式,盛思建議拍雙人校園氛圍感藝術照,許眠舟說身上全是汗要臭死了。
“我身上全是汗。”許眠舟對身邊拿着相機調整角度給吳永星拍藝術照的人說。
“孫宇安的包裡有隔汗劑。放心吧,冠軍小選手是完美的。”
被看穿心思的人傻傻地摸了摸頭:“是嗎,但是我還是想噴。”
“對對對,就這樣,盛思你走開點,我的space要大。”吳永星趕雞似的瘋狂揮舞着雙手一邊趕人一邊指揮,亂成一鍋粥的田徑場瞬間成了巴黎時裝秀,當然,誰說一中的醜校服不是另一種意義的時尚,醜得相當前衛有個性。
許眠舟帶着一身的檸檬味兒靠近,辭易年扶了扶眼鏡看着屏幕提醒:“别駝背。你骨盆前傾啊?”
?吳永星悻悻地收回胯:“我覺得這樣很帥诶,不好看啊?”
“醜。”辭易年當即回答。
許眠舟随便拍了一張單人大片,接着兩個人就要拍合照,擁有冠軍亞軍獎牌的選手會晤獨家照片,盛思建議:“拍總統會晤得了。”
兩個人站在熱鬧喧嘩的田徑場裡,胸前戴着獎牌,臨近夕陽,冠亞軍選手世紀性會晤,握手。
“合作愉快!”他們喊。
第三天到辭易年的1000米時比賽本人絲毫不慌張,來看他跑步的小姑娘也很多,站在終點線等待時索性和許眠舟幾個人聊起來了。
因為有一個也非常帥嘛。
“他看起來一點也不吃力诶。”
吳永星說:“那是因為他打球吧,打籃球其實也可以鍛煉耐力,因為打全場要跑來跑去的。”
有個女孩子很贊同:“對呀,每次看你們打球都覺得要累死了。”
“真的很累啊,但是不打球就沒有消遣的東西了,可憐的高中生。”
因為和辭易年打過球所以知道此人耐力和反應速度都相當驚人,所以他們三個人才可以如此悠哉哉地站在這兒等。
吳永星平常講話就相當扯,幾個姑娘被他逗得直樂,笑得花枝亂顫,許眠舟在一邊聽,跟着樂了半天,耳邊響起廣播站念加油稿的時候他還沒反應過來,聽了兩句才發現不對勁。
?這他媽是我的稿子啊。寫給辭易年的。
真念啊!
人都有點這麼那麼的羞恥症,許眠舟想起昨天還特别傻逼矯情地自爆,曝光自己寫了加油稿給辭易年的事,如果不說現在念出來了辭易年也聽不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