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夏的教學進度其實跟初城差不多,選修一已經全部上完。由于是開學第一周,全體任課老師挑着講了些卷子,打算下周再開新課。
“我們來看最後一道小題……有沒有會的人?沒有的話我不講了,最後一道本來就是超綱題,能理解的人估計也不多,還是不浪費大家時間了。考試不會出這麼難。”
班主任陝妍輕輕推了推眼鏡,擡起頭發現沒人提出異議,便将手中的粉筆頭丢進粉筆盒裡,擡起手腕看了眼時間。“想知道的人來辦公室問我就行。那行,下課吧。”
三班人稀稀拉拉地回應了句“好”,下課鈴還沒響前就蠢蠢欲動。等熟悉的鬼畜鈴聲一響,三班人整齊劃一地從椅子上跳起來,一窩蜂地奔向前門,将門口堵得水洩不通。
拿着教科書剛走了半步的陝妍勉強壓下火氣,扶正眼鏡後道:“我知道你們急着吃飯,但現在所有人都給我回自己位置上去,誰再把門堵着就給我寫八百字檢讨。”
所有人沉默幾秒後人擠人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等到陝妍出去後又繼續擠到門口,叽叽喳喳亂作一團。
戴着厚眼鏡的班長呲着牙,臨走前還給揚子浩脊背上來了一巴掌。“爸爸我先行一步。”
溫郁:“……”
揚子浩過來拍了拍溫郁的肩膀,語重心長道:“習慣就好。咱們是肯定搶不上飯了,去外面吃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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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哪怕揚子浩不說,溫郁也不打算去食堂吃。他打算趁着午休時間去書店買書。
剛出教學樓,他感覺手上有一滴濕潤。
“下雨了。”
揚子浩聞言腳下一個踉跄。“壞了我女朋友的花還晾老牛他們宿舍陽台上呢。我今早看天氣預報說是一場大雨來着,得趕緊回去給它轉移陣地,泡死了就完蛋了。”
溫郁:“……”
其實揚子浩這人也挺厲害的,每次都能在關鍵時刻想起一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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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郁回教室拿了傘,揣着口袋出了校門,身影消失在朦胧的雨幕中。
街上行人三三兩兩,車輛倒是不少。溫郁先去書店買了書,出來後随手找了個面館,點了份西紅柿雞蛋面。
熱騰騰的面下肚,他卻高興不起來。
他在過斑馬線時看到了個人。對方的背影很像他,同樣透着生人勿近的冷淡氣息。
心髒的狂跳提醒他去驗證。去驗證那是不是他朝思暮想的那個人。
所以他想也沒想便一個跨步沖上前,想要抓住,不想再錯過。然而當溫郁拍上那人的肩膀時,卻看到了一張無比陌生的臉。
以及無比陌生的一句“請問有事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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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課很枯燥。
他們物理老師是個老年人,說話聲音格外小,斷句也很有特色。據揚子浩說,他們物理老師原本是大神級别的人物,搞科研的。後來被調來榆夏一中教學,但他跟校領導鬧得不太愉快,所以才打算教得佛系點。
“作業……是卷子。課代表來我辦公室領。好了,自由下課。”物理老師輕飄飄地丢下一句話。
溫郁收拾好書包,同揚子浩打了個招呼,表示自己要先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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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昭姚中午給他打了通電話,說自己和李平武晚上不在家,讓他去外面找個餐館吃飯。
溫郁在學校附近找到了家火鍋店,本想進去搓一頓,卻發現隊伍排得比自己命還長。
他本想換個店吃,角落裡的人卻突然出聲叫住他。
回頭見池惹臉上帶着笑意,正坐在椅子上等空位。他同溫郁招了招手。“這家店味道不錯,不來嘗嘗?”
溫郁猶豫半晌,最終也老老實實地坐在椅子上等。
這一等就等了大半個小時,等終于排上二人時已經到了七點半。溫郁在同池惹的交談中了解到對方是個很幽默風趣的人,也懂得把握分寸。不會談論讓人不适的話題,在音樂上也很有自己獨到的見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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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越下越大,火鍋店的人也離開不少。
池惹表示自己還有些事要忙,同溫郁告别後提前離開了。
這條道上大多都是老式居民樓,小巷道多得驚人,不怎麼有出租車經過。溫郁隻得順着人行道往十字路口走。
雨越下越急,在地勢不平的地上形成了水窪。豆大的雨點順着風向往人身上刮,打濕了溫郁的褲腿。
溫郁趕着回家,在風雨中狂奔。風卷起他的衣擺,連手中握着的傘也被風吹得即将脫手。
然而當他即将跑到十字路口時,卻在嘩嘩的雨聲中聽到了其他的聲音。那是一種很粗重的呼吸聲,還夾雜着哀嚎。
他不由得停下腳步,狐疑地看向身旁的巷道。
這條巷道很深,在夜幕下顯得很黑。再加上滂沱的大雨,溫郁連東西都看不真切。此時路燈好巧不巧地亮起來,渲染上柔和的光暈。
至此,他終于窺見了倚靠在巷道裡的那個人。
那人穿着黑色衛衣,将帽子拉起來遮住頭發。他低垂着眉眼,臉上有幾處青紫。他臉上看不出什麼特别的情緒,胸口在微微起伏,挂在臉上的血迹在雨水的沖刷下順着臉頰滑落在地上,同雨聲混在一起。
地上正躺着幾個抱着胳膊痛苦哀嚎的不良少年,不斷叫喚着“疼”。
溫郁猛地一怔,握着傘柄的手微微發顫。
那人感受到他的目光,側目朝他看來。
深邃的眼眸中不見任何感情,卻烙下溫郁微紅的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