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森回頭,陳钰雪和武晴主仆倆急急趕上來。
剛來到白森身前,面色發白的陳钰雪慌忙道:“沈照甯在寒露寝房後懸枝自盡了,棋院裡全亂了,我們趕快回寝房去!”
“什麼?”白森忙問,“你聽何人說的?”
“棋院裡都在傳,沈照甯是中了鬼咒!”武晴道,看她神情也是驚恐不已,“還有啊,會稽詩社的人在說,沈照甯的死與昨天祭山典上最後一首詩有關!我還聽說,先前的徐萬鈞公子,他是溺死在一窩天鵝巢旁;老藏書閣的大火,是從那些鸾鳥紋酒壇裡燒起來的,這些都寫在,寫在……”
武晴似乎是不願道出叛臣的名諱,頓了片刻才說完口中的話:“都寫在兩首禁詩裡。”
白森心頭大駭!
她絕沒想到禁詩的消息這麼快就傳開了,剛剛她還在天玑棋館的小閣上做出推測,兇手選中了前來棋院探案的顔洵作為解詩人。
她才與顔洵分别不多久,顔洵不可能這麼快就把禁詩告知他人,他也沒理由這麼做。
難道說,這棋院裡還有其他解詩人不成?
“雪妹,你也聽到傳言了吧?”武晴看向陳钰雪,怯聲道,“好些人都在說,死在六年前的那人,就在這棋院裡。”
想起六年前,淳王小女臉上的驚恐神色更深了,這時,幾個風組和林組的棋生匆匆從側旁走過,他們也是一臉驚懼地議論着昔日叛臣的禁詩,其中一人言之鑿鑿地說駱賓王死于戰亂,心有不甘,其魂魄在武周江山四處漂泊,現在終于來鴻清棋院索命了。
定睛一看,說這話的人正是林組三等的蕭楠,他說完,又慌張道:“我們還是快離開棋院吧,趕緊回家去。”
“可是,下午就開始秋奕選拔了,”另一人道,“蕭師兄你就打算放棄了麼?”
“命都要沒了,還談什麼棋賽?”蕭楠說着,腳步又加緊了幾分,匆匆往後院去。
武晴看着蕭楠一行人的背影,肩上竟微微發起抖來。
陳钰雪抓過武晴的手,懇切道:“晴姐姐,棋院裡一定會護我們周全的。”
她轉身又朝白森招手,喚道:“阿白,快來,你護着我們先回寝房去。”
白森心思急轉,滿腦子都在思索着是誰對外放出了禁詩的消息。
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方殊和曹景。
雖然在沈照甯的屍體前,曹景對方殊說要盡量封鎖消息,但這兩人謀劃這一切的真實目的本就是以禁詩來蠱惑人心,方殊隻需裝作不經意,對會稽詩社的成員們漏出些消息,流言很快就能傳開去。
“阿白?”陳钰雪又喚了一聲,方才讓白森醒過神來。
她應了一聲,走到陳钰雪身旁,跟着她們往後院走去。
來到後院,滿臉恐懼的棋生更多了,每一人都在匆忙趕回寝房。立冬之日,雖是晌午卻天色陰沉,偶有絲絲冷雨飄落,更是給這棋院裡添了一股壓抑氣氛。
就要走向霜降寝房時,武晴拉住陳钰雪,小聲道:“雪妹,先讓我和采蓮跟你回你的寝房吧。”
“這是何故?”陳钰雪問。
武晴擡手指向霜降寝房旁邊不遠處的寒露寝房,又指了指其後種滿金桂樹的庭院,那裡就是沈照甯身亡的地方。
“沈公子就是在那裡自盡的。”武晴聲音發顫。
陳钰雪當即了然,柔聲道:“晴姐姐,你們随我來吧。”
“謝過雪妹。”武晴的手在陳钰雪的寬袖上攥得更緊。
她們三人轉身往處暑寝房走去,白森獨留在原地,看向門窗緊閉的寒露寝房。
昨夜沈照甯就是被勒死在這間寝房後,如果裡面有人的話,說不定親眼目睹了兇手的行兇過程。
鴻清棋院裡現在這般混亂狀況,隻要有人站出來說一句根本沒有什麼詭異的自殺或意外,是有人在刻意引起恐慌,或許能讓惶惶人心稍微安定一些。
“阿白?”陳钰雪回頭來喚,臉上有些不滿,“你今天怎麼像是丢了魂一樣?快跟我們一同回房吧。”
白森從寒露寝房上回過頭來,快步來到武晴身邊,問道:“武小姐,寒露寝房住的是誰?你知道麼?”
武晴隻是看着前方的處暑寝房,眼神裡是掩不住的懼色,搖頭回道:“那間房裡沒有人住,從兩年前我來這棋院,一直到今天都沒人住過。”
白森一怔。
在寒露寝房附近殺人,對應的是駱賓王筆下那句“圓光随露湛”,偏偏這間寝房兩年來都無人居住過,自然不會有人在房中目睹房後的兇殺。
這會是巧合麼?
白森搖搖頭,心裡有了更合乎邏輯的解釋。
三名企圖以禁詩來引發大亂的兇手,至少在兩年前就在謀劃此事了,或者說,他們做好了一切準備,隻等武聖人改朝換代的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