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同學的帶頭作用,王雁行也很快找到了屬于自己的卡片。
緒燈鳴低頭觀察着手中的物品。
卡片顔色白裡帶青,質地不大常見,讓她莫名産生了這玩意很脆的感覺。
王雁行顯然有相同的感受:“卡片制造的時候是不是偷工減料了……我都怕自己手太用力,會直接捏碎它。”
雖然沒誰要求來參觀的學生不能大聲喊叫,但她們都下意識壓低了自己說話的音量。
其它座位上的乘客醒過來後,同樣接二連三地開始翻找卡片,随後起身離開大巴。
他們行動時産生的細碎聲響飄散在空氣中,像是路面揚起的一陣灰塵。
車内溫度因人群的離去而逐漸下降,仿佛變成了一隻剛被傾倒幹淨的水族箱,濕潤冰涼的水草就挂在箱壁上。
緒燈鳴拽了下王雁行胳膊,示意她也趕緊下車。
走出車門的瞬間,一股強烈而清晰的土腥味撲面而來,緊密地貼在了兩人的口鼻處,不斷往她們的肺裡鑽。
王雁行忍不住皺眉。
四周能看得見的地方都種植了大量的樹木,從主幹上伸展出來的枝葉密密麻麻,猶如一團又一團堅硬的蛛網,完全遮住了人們的視野。
作為大天災後出身的人類,王雁行心裡會将自然跟危險畫上等号。
園區的道路就掩藏在樹木當中,岔路口處還設有路牌,以便被環境迷惑了方向感的人也能找到目的地。
眼前的環境特色在外城區并不常見——大天災對地表植被造成了巨大的破壞,能夠栽種的景觀植物的種類因此銳減,而且容易在生長過程中産生非常不符合人類審美的異變。
緒燈鳴并未出過城,卻在學校内網中看到過城外區域的照片,外面的植物大多有種趁着沒人注意趕緊随便長長的潇灑感。
至于城區内,植物的種類跟數量雖然少,好在外形相對正常。其中越是遠離人煙的區域,越是能遇見各種長得古怪扭曲且不容易清理的樹木跟雜草。
比如城郊。
相較而言,耐斯特園區的綠化程度高得太過分,超過了一定的阈值後,反而很難讓人覺得美麗。
緒燈鳴跟王雁行兩人并排行走在園區的林蔭道上,誰都沒有說話。
不知從何時起,緒燈鳴心中就彌漫起了一種似有若無的熟悉違和感。
那種感覺雖然微弱,卻像是卡在肉裡的砂礫,總會在她想忽略的時候及時生出一股鮮明的刺痛。然而無論緒燈鳴怎麼回想,都無法記起那種違和感的來源。
她懷疑自己的記憶力變差了。
緒燈鳴伸手捏了下自己的眉心。
王雁行停下腳步:“你不舒服?”
緒燈鳴蹙眉:“可能是在路上睡的時間太長,從剛才開始一直在頭暈。”
王雁行語氣裡透着關切:“那咱們買點日用品就直接回住宿區,到時候你好好歇一歇。反正今天才是第一天,也沒誰給咱們安排額外的行動。”
她說話時的态度很自然,顯然已經接受了要在耐斯特園區中住下來的設定。
兩人走到岔路口,知道同伴身體不适的王雁行主動彎腰研究了一下旁邊指示牌,很快找到了自己需要的信息,岔路口左邊的牌子上清楚寫着“生活超市,300米後右轉”的字樣。
緒燈鳴目光跟着同伴的視線掃過,眼前的标志牌很舊,上頭還覆着一層灰,風一吹就搖搖晃晃起來。
王雁行伸手扶正,然後小聲“咦”了一下,又擦了下标志牌的表面:“下面還寫了别的。”
緒燈鳴跟着彎下腰:“我這邊看不清,牌子上的文字挺模糊。”
她說的不錯,标志牌下方的字很小,呈現出一種很淺的淡藍色,必須靠近了才能看到,上面的内容是“請注意,生活超市的營業時間為每天早上八點到下午六點;如果生活超市内沒有燈光,不要進入,直接返回路口,原地等待十分鐘後可以再次前往。”
王雁行:“誰留的提示,怎麼那麼奇怪?”
她說完後,轉頭去瞧緒燈鳴,卻發現同學再次揉起了眉心。
此次求職過程中,緒燈鳴的狀态明顯不佳,她許多時候都會閉上眼睛自我調節。
緒燈鳴發現,在閱讀到标志牌上提示的時候,自己心底正逐漸淡化的違和感再次變得強烈起來。
似乎有一道聲音在她耳邊呐喊,催促她趕緊想起遺忘的東西。
……可能被她忘掉的究竟是什麼事?自己畢設的截止日期嗎?
緒燈鳴在腦子裡快速過了一遍自己行程豐富的大學經曆,一時間有些懷疑被遺忘的或許是對學習的熱愛……
王雁行見同伴沒有反應,又喚了一聲:“你怎麼啦?”
緒燈鳴睜開眼,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正事上:“現在已經快四點,後面收拾東西還需要一點時間,我們先去生活超市把日用品買好。”
王雁行沒有意見。
兩人離開後,沒過多久,幾個大學生模樣的年輕人也走到了路口。
他們打着哈欠,眼睛裡有種不易察覺的久困般的呆滞感,手上都拿着耐斯特園區的臨時工作證。
一名學生低下頭,黑色的眼珠在眼眶裡僵硬地轉了一下,從喉嚨裡吐出一陣含混的聲音:“标志牌,怎麼被吹倒了?”
他慢慢彎下腰,伸手将木牌撿起。
另一個學生伸頭看了過來:“牌子下面還有一行紅字,‘如果生活超市内沒有燈光,可以進入’——這是什麼意思?”
之前的學生:“就是營業期間一直能進去的意思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