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床的号角已經響起,今天是各位預備員工開始實習生活的第一天……”
冰冷卻刺耳的廣播聲仿佛電鑽,一聲聲直往還在床上閉目養神的緒燈鳴的腦殼裡鑽,她忽然感覺到鼻子下方一片濕潤,伸手一抹,發現自己正在流血。
頭疼越來越嚴重,然而當緒燈鳴一臉低氣壓地從床上爬起來時,所有的負面感受都開始急速下降,最後維持在一個不影響行動的水平線上。
——似乎隻要遵照要求行動,就能大大減少副本帶來的傷害。
早一步起床的王雁行依靠對廣播習慣性的遵守完美避開了早上的蘇醒殺。她雖然做了一夜噩夢,蘇醒後的氣色卻挺不錯,面色紅潤,目光明亮,十分适合在第一時間投入到緊張刺激的工作當中。
相比而言,緒燈鳴臉上的黑眼圈就過于顯眼,相信要是将她現在的形象放在耐斯特公司的招聘會上,必然能取得良好的勸退效果。
廣播還在繼續:“……預備員工對應的就餐地點為三号食堂,三号食堂開放時間為早晨七點半到九點,中午十一點到十四點,下午五點到七點,為了确保健康,請所有人定時前往食堂就餐。
“請各位預備員工在午餐開始之前,結束對于一号清潔車間的參觀。”
緒燈鳴一邊穿衣一邊聽廣播 ,并從中提煉出了關鍵信息:她們上午的事情有兩件,一件是吃飯,一件是參觀。
要不是知道副本必然沒有好意,耐斯特公司在對學生的日程安排上簡直能算和藹可親,充滿了不過度壓榨的人文關懷。
王雁行:“去吃早飯嗎?”
緒燈鳴:“去。”
有了方才的經曆,已經止住鼻血的緒燈鳴暫時不打算跟廣播硬抗。
刷牙前緒燈鳴特地看了下時間,現在是七點三十五。
三号食堂會持續開放到早晨九點,正常來說,一個半小時足夠兩名久經踩死線考驗的大學生完成洗漱加就餐的所有環節,奈何她們現在并不确定從住宿區到就餐區的路程需要多久,必須抓緊時間。
同一時間,其它活着的預備員工們,也都從自己的房間内湧了出來。
預備員工們仿佛工蟻,聽到指令後,就會成群結隊地往目标地點趕。
這棟樓内住宿區都是兩人間,不過緒燈鳴注意到,很多房間内隻有一人出現。
預備員工不會像正式成員那樣熟悉園區情況,出門時多傾向于集體行動,再結合昨晚聽到的悶響聲,緒燈鳴有理由認為,那些隻有一人出現的房間,是因為房中隻剩一人。
獨自出門的實習生擡起頭,漆黑的眼珠緩緩移動着,無聲注視着從門前走過的預備員工們。
她們不同的面龐上似乎都有着同樣的表情。
在跟那些人四目相對前,緒燈鳴刻意移開目光,拉着王雁行從走廊上穿過,快步走下樓梯。
緒燈鳴對旁人的視線很敏銳,她能感覺到身後有人在盯着自己。
預備員工們從宿舍走廊上往外規律地移動,好像每個人都非常确定自己的方向。緒燈鳴一面跟着走一面留意各個岔路口處的指示牌,确保自己踏上的一定是前去覓食的道路。
不過或許是昨天晚上起了風,又或許是指示牌最開始就安裝得并不牢固,緒燈鳴沿途總能看見幾塊木牌倒在地面。
走在緒燈鳴前面的兩個女生注意到指示牌倒地,就順手将牌子撿起來,重新插好。
緒燈鳴原本沒将旁人對園區環境的維護行為放在心上,但她在經過指示牌的時候,卻忽然停下了腳步。
這塊指示牌是指向生活超市的。
從昨晚的經曆看,牌子上面寫的位置沒問題,但最下方的備注跟昨天看到的存在明顯區别——
“如果生活超市内沒有燈光,可以進入。”
已經把自己大腦喊上線緒燈鳴目光有着短暫的凝固。
這行提示文字并不隐蔽,方才撿起指示牌的女生必然能夠看見。
然而前面兩人卻沒有因此産生任何不對勁的反應。
王雁行順着緒燈鳴的目光瞧了過來,同樣露出驚訝的表情,随後悄悄道:“怎麼回事,我記得昨天看到的備注還不是這樣的?”
兩條内容完全相反的提示,除非惡作劇,否則基本可以認定其中一條有詐。
緒燈鳴跟王雁行對視一眼,都沒說話,片刻後前者選擇将疑問暫且擱置:“算了,先去食堂。”
王雁行很輕松地“哎”了一聲。
明明不到一分鐘之前,她還在覺得困惑,現在就已經能幹脆地将想不明白的事情抛諸腦後。
園區模糊了預備員工的警戒心。
三号食堂距離住宿區的直線距離不到五百米,然而周圍樹木太多,道路也過于曲折,緒燈鳴兩人在各種樹叢中繞了一刻鐘才堪堪找到目标。
等她們終于抵達三号食堂時,裡面已經有了不少正在就餐的人,緒燈還瞧見了五位有點眼熟的男同學。他們應該也是E大的準畢業生,曾經跟緒燈鳴在學校裡碰過面,隻是平日沒有說過話,彼此不知道姓名。
跟E大食堂一樣,耐斯特公司也将食物的價目表給貼在了牆上,各類食物收費都極其低廉,一份普通餐點僅僅價值一交易點數。
緒燈鳴微微揚眉,她申請過各種助學補貼,學校會專門提供一些免費菜給她這樣成績不錯但囊中羞澀的學生,所以深知便宜沒好貨的道理。
買飯窗口處的隊伍移動得很快,緒燈鳴隻等了兩分鐘便輪到她打飯。窗口沒有工作人員,隻有數台仿佛巨型水熊蟲的鋼鐵機器屹立在後面,每檢測到一位嗷嗷等飯的實習生,就會從類似口器的出餐區中吐出一份早點。
緒燈鳴注視着被機器吐出來的食品,忽然間很想将飯連着托盤一塊蓋到“水熊蟲”的臉上。
“請繳納餐費——”
機械音無視餐點質量給食用者帶來的傷害,依舊在盡職盡責地發出提醒,緒燈鳴默了一秒,才将自己的臨時員工卡放在刷卡機上。
“滴,您已支付完畢。”
不知為什麼,在機械音響起的時候,準備帶飯走人的緒燈鳴又一次感到了那種輕微的脫力感。
像是熬了很久的夜,非但軀體變得僵硬,精神也出現了明顯的枯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