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的最後一筆拖得略長,顯得書寫者有些遺憾似的。
她們真的離開了。
周圍的預備員工們隐約發出松了口氣的聲音,間或還能聽見幾下細微的抽泣。
——雖然應聘者會在工作單位中逐漸失去理智,卻不至于完全喪失求生的本能。
王雁行一到更衣室,就迫不及待地将工作服丢進了印有“廢棄物處理箱”的垃圾桶中,心跳得很快:“總算是參觀完了,接下來我們……”
她的話語忽然中斷,像是一個古闆的機器人,必須要繼續輸入新指令才能進行接下來的活動。
緒燈鳴瞧一眼時間,現在才十點半,距離午餐時間開始還有半個小時。
“現在回住宿區,一會就又要出門去食堂。”緒燈鳴狀似有理地開始分析,“要不然我們就先在周圍晃幾圈,等到十一點,再直接去食堂?”
隻聽緒燈鳴的話,好似她此刻提議閑逛僅僅是為了不必來回跑冤枉路。
周圍來往的預備員工能聽見她們的交流内容,但誰都沒有往心裡去。
王雁行聞言愣了一下:“也好。”
她并不熱愛工作,此時卻因為沒被安排任務而感覺到空虛,幸虧多年養成的摸魚慣性還是讓王雁行為緒燈鳴的提議投了贊成票。
園區中的岔路多得異乎尋常,而且像是怕被一眼發現似的,許多小徑都将自己悄悄藏在了那片綠森森的高大林木當中。
緒燈鳴充分發揮能力覺醒後視覺方面的優勢,用心留意各個岔路指示牌上的内容。
指示牌的内容确認了緒燈鳴心中的一個猜測——牌面上的有效信息并不多,基本都是在告訴過路人如何前往生活超市、一号清潔車間或者住宿區的。
緒燈鳴确定自己并沒找到通往男生住宿區的指示牌。
在意識到自己不幸進入副本後,緒燈鳴的判斷力也重新上線,這讓她回憶起了一件算是有點要緊的事。
最開始從大巴上下來後,兩人是沿着指示牌進入的超市,然後又順利抵達了住宿區。
而緒燈鳴與王雁行所在的住宿區中隻有女生。
那麼最開始坐在大巴上的男生,又是沿着什麼路線找到他們的居住地的呢?
耐斯特園區似乎有着自我意識,會讓指示牌對不同的人展示出不同的内容。
——權限。
一個詞彙從緒燈鳴的腦海中閃過。
剛進入園區時,她們隻有進入生活超市跟女生住宿區的權限,第二天則解鎖了三号食堂跟一号清潔車間兩個新區域。
而權限的擴展往往意味着到來者與園區的融合程度在加深。
至于一些重要地點……隻要副本不允許前往,員工就永遠抵達不了。
跟在緒燈鳴身邊的王雁行表現出了輕微的焦躁,忍不住:“十一點了,要去食堂嗎?”
緒燈鳴回過神來,對舍友一笑:“好啊。”
午餐時分,三号食堂已經恢複了對外開放的狀态。
地上的血迹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被清理掉了,幹淨得完全看不出不久前曾存在過一具屍體。
中午的菜色跟早上相比沒有任何變化,類似谷物的氣味飄蕩在空氣中。尚且沒忘掉自己都經曆過什麼的緒燈鳴提不起任何食欲,僅僅簡單吃了兩勺應付廣播要求,就将餐具放下。
王雁行托着腮,惆怅:“……我覺得我一定會瘦。”
緒燈鳴擡眼看向同學,觀察片刻,搖頭:“好像并沒有。”
她們在副本中僅僅過了一天,無論耐斯特園區在飲食設計上多麼别具特色,也沒法在體重上得到體現。
然而緒燈鳴發現,現在的王雁行比剛進園區時變得更加“充盈”了一些,給人皮囊下滿是水分的感覺。
緒燈鳴目光閃了閃,建議:“既然不喜歡,就少吃一些。”
作為對飲食有着基本要求的内城區居民,王雁行本就對飯糊的味道毫無興趣,在心中算了下攝入的熱量已足夠自己繼續在世界上苟延殘喘,也就依言放下了勺子。
“呼噜——”
緒燈鳴與王雁行對營養糊的口味有着相當一緻的評價,然而在三号食堂中,并不乏對此持有相反意見的實習生。
隔着三張桌子的地方,兩個女生正端着盛滿飯糊的碗,埋頭狼吞虎咽。
她們的飯碗很快見底,連最後的殘渣都被勺子刮得幹幹淨淨。
人的行為是具有感染力的,王雁行看着女生們的動作,喉頭不自覺上下移動。
她開始覺得眼前的餐點也并非完全沒有吸引力。
然而王雁行剛剛準備伸手去拿湯勺,坐在她對面的緒燈鳴就豁然站起,開始收拾餐具。
王雁行:“……不吃了嗎?”
緒燈鳴神色沒有絲毫變化:“我覺得有些困。既然是午休時間,要不要回去小睡一會?”
在王雁行眼中,緒燈鳴是個挺随和也挺謹慎的同學,對方很少冒冒失失地做什麼事,在很多王雁行懶得動腦子的時候,都會下意識地按照緒燈鳴的話行動。
比如這一回,王雁行就忽略了心底剛升起的對于食物的渴望,跟在緒燈鳴身後将餐具放到了回收處。
她并未看見,那兩位喝光了自己餐盤内營養糊的女生,此刻正不約而同地轉過頭,一瞬不瞬看着緒燈鳴與王雁行離開的背影,她們雪白而充盈的面孔上,緩緩露出了一個僵硬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