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杼本欲上前,告訴魏平那些靴子什麼的不用撿了,穿了這麼久實在埋汰,還沒擡腳呢,他就被衆人給團團圍住了。
“大人您瞧,胡人被咱們趕跑了!”
“咱們多厲害啊,不比幽州的守軍差!”
歡呼聲不絕于耳,甚至有許多老人喜極而泣,他們這輩子都沒有像今日這樣痛快過。
裴杼會心一笑。
漢人中不乏能征善戰之輩,永甯縣這些人也不輸胡人什麼,隻是一直以來所有人都告誡他們要謹小慎微、一直壓抑膽怯,才會委屈至今。從今往後就再也不會了。
裴杼詢問這中間他最為熟悉的羅村正:“諸位是想回村安置還是在城中暫歇兩晚,看看情況再定?”
衆人彼此看了一眼:“大人,我們還是回去吧。”
他們把口糧跟家當都帶出來了,總不能一直在城裡堆放着。這兩日天氣晴好,若是一到下雨,口糧就得發黴了。
都說要回去,裴杼便囑咐他們務必多加小心,還讓差役臨時組建一支巡邏兵,這些天日夜在燕山下巡查,一旦發現胡人,即刻告知縣衙跟諸村。
各村的村正也争先恐後道:“這事兒也不隻是縣衙的事情,我們村中也能出男丁,彼此交換着巡邏,還能給大人減輕一些負擔。”
要是換做以前的縣令跟縣衙,他們才不會心疼呢,恨不得他們日日巡邏活活累死,但是換了裴大人坐鎮,他們立馬就開始心疼起來。
“可不能讓裴大人累着,累着裴大人的兵也不行。”
“大人以後若有什麼事情隻管吩咐我們,我們都願為大人肝腦塗地!”
“您就是咱們永甯縣的青天大老爺,您的事兒,就是我們大家夥兒的事!”
裴杼被衆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恭維,不禁有些飄飄然了,覺得自己今日的身姿格外的偉岸。怪不得總有人喜歡當官兒呢,原來是這種感覺。
既然大家如此喜歡他這個縣令,那他也當為大家解決後顧之憂。待城樓處勉強收拾妥當之後,裴杼便興緻勃勃地親自駕着牛車,護送衆人回村。
鄭興成見裴杼坐在前頭,冷笑:“你會駕車?”
魏平無腦護主:“縣令大人無所不會!”
鄭興成:“……”
關鍵是這吹捧還受到了無數應和,鄭興成覺得自己就不應該開口。
縣衙本沒有這麼多的牛車,許多都是城中稍富的人家出借的。永甯縣也沒有真正的富人,家裡能有兩輛牛車就已經很不錯了,若是還能有馬車,更是了不得。這些牛車平日裡也寶貝,但是如今打赢了仗,百姓對縣衙尤其是裴杼格外信任,借車那是豪爽得很。
鄭興成不願意摻合這些,更見不得裴杼風光無限。這場戰打起來之後,他就沒想過自己這邊能赢,可偏偏就還真的赢了,還是以這種出乎人意料的方式。
事後他也曾打聽過那黑乎乎的東西是什麼,不過魏平這個死人性子軸,如今對裴杼簡直死心塌地,鄭興成怎麼都撬不開他的嘴。但鄭興成堅信,自己早晚還是會有一日能将裴杼排擠出去,就算裴杼不走他也肯定能順利調走,不至于跟裴杼在這大眼瞪小眼。
裴杼坐着掌控牛車,還回頭看了鄭興成一眼,不是很誠心地問了一句:“鄭大人要來嗎?”
鄭興成冷漠:“不去。”
他不去,裴杼樂得輕松自在,領着魏平王綽就去送人了。
路上,裴杼嘴角的笑容就沒放下去過,不是他端不住,而是這些人太會誇了,裴杼被他們奉承的,覺得自己像是個天縱之才。
不是像,他就是!
尤其是巧用石脂水那一樁,百姓們不知道這東西,聽裴杼說是在古書上看到相關記載,于是靈機一動想到可以用于對敵,又是誇裴杼博學多才,又是誇他才思敏捷,多虧了他才能赢得此戰。
裴杼撓了撓頭,自我感覺超好,下巴一擡:“這不算什麼,如今趕跑了胡人,往後自然有好日子等着咱們!”
大話剛說完,王綽便擡手指了指跟前的村落:“大人還是先想着修房子吧。”
裴杼茫然轉頭,看清眼前之景後也沉默了。
原本還滿臉笑容的百姓也都露出驚愕之色。
那些胡人越過燕山後,是沒有在城外搜到自己想要的,心中憤懑難消,便毀了不少房屋。好些屋頂全都塌了,若不及時修繕,今年冬天隻怕是要凍死不少人。
才解決了胡人,如今又來了個難題。
屋頂要修,還有一樁事兒,冬小麥播種在即,可百姓的種子又要從何處來?
永甯縣縣衙,鄭興成聽到裴杼又要調人去城外給那些鄉野村夫修繕房屋後,連冷笑都笑不出來了:“縣衙的差役什麼時候連這種破爛事兒都要做了?大人,您讓他們出手,可有多餘的錢付給他們,總不能讓他們白白替那些百姓幹活吧,外頭的短工還有錢拿呢。”
鄭興成倒不是心疼那些差役,他是純粹想給裴杼找不痛快。
張如勝也跟着開口:“對哦,之前衙門的錢被大人用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