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杼:“哪有小偷會承認自己偷盜東西?他們不認不是正常嗎?”
左右髒水已潑,他們認不認已經不重要了。
鄭興成:“……”
很好,他竟無言反駁。
這猶豫不決的做派叫魏平看得不順心,若要他說,縣令大人根本無需跟此人多費口舌,直接将他砍了了事,何必還給他立功的機會?良久,魏平端不住了,直接質問:“鄭大人想好了沒有,縣令大人日理萬機,可沒工夫在這兒跟您閑耗。”
鄭興成狠狠剜了他一眼,一怒之下,還是答應了。
把柄在人手裡捏着,他眼下算是虎落平陽,龍遊淺水,但終有一日他必要一雪前恥!
鄭興成在自我欺騙中,得到了些許安慰。
而王綽則準備好紙筆,将胡人搶奪糧草、錢物一事俱向幽州太守表明。概因他如今的身份不過是一介教書先生,王綽隻用了三成的功力,平鋪直叙,一應潤色也無,不過是照本宣科之物。
可裴杼等人看過之後,卻是驚為天人。
真撿到寶了!
鄭興成望着文書,又看着王綽的臉,遲疑道:“你真是商賈家的教書先生?”
這公文怎麼寫得比他還要好?可别小看了這公文寫作,同樣禀明一件壞事,寫得差的便得獲罪,寫得好的,沒準還能讓上峰看得老懷大慰。
王綽面色一僵,原來偏遠地區的公文已經差成這樣了嗎?他隻能讪笑着道:“為幫家主奪位時,曾對着官府的公文鑽研過一段時日。”
裴杼已佩服得五體投地,反正叫他寫他肯定是寫不出來的,太費頭腦了,這個師爺給的真值。
蓋過縣令與縣丞的印章過後,這事兒鄭興成便徹底跑不掉了。
雖明知不得不為,但鄭興成還是膈應得慌,尤其是看到裴杼樂滋滋地跟在他身後,看他如何布置掃尾,期間還對着他的安排指點江山,鄭興成聽得拳頭都硬了。
他辛辛苦苦收服的差役、一點一滴經營起來的勢力,如今竟然要為裴杼所用,真是老天無眼!也就僅有這麼一次,下次,他絕不會跟裴杼有任何牽扯!
鄭興成罵罵咧咧地做好了裴杼吩咐的所有事。
裴杼恍然之間發現,鄭興成還是有些用處的,雖然他貪婪、狠厲、不安好心,但是執行力一流,有些事他去做未必有鄭興成做得快。
永甯縣衙很快傳出消息,言明胡人雖然戰敗,但事先卻摸到了北城的糧倉處,打暈了守倉的差役,搶走了全部的稅糧,還擄走了他們原要還給幽州的錢物。
先前衙門忙于守城,未曾注意到此事,如今發現卻已是無力回天了。
此事一出,城郊嘩然一片。
沒想到胡人這般奸詐狡猾,竟搶走了這麼多的東西!那麼多的稅糧,白白便宜了胡人,多的是為此捶胸頓足的百姓。
衆人對胡人的咒罵聲也與日俱增,從前提起胡人是懼怕,如今提起他們則是磨刀霍霍,恨不得将胡人拉過來就地正法。
這群強盜,實在是可惡,可惡至極!屋漏偏逢連夜雨喲,他們縣令大人眼下還不知道該怎麼傷心呢。
還不等他們崩潰多久,又有消息傳出,縣丞鄭大人心系百姓,深知百姓缺少麥種,願意捐出一批糧種,以供百姓播種。
農戶們又震驚了,鄭縣丞能有這樣好心腸?
他們甚至親自去縣衙确認,證明了這事兒是真的,鄭大人真就如此慷慨。
天呐,難不成從前那些喪盡天良、盤剝百姓的事,都是陳縣令逼着鄭縣丞做的?否則完全沒辦法解釋。
就連張如勝都覺得鄭大人瘋了,得知鄭興成真的要自掏腰包給百姓種地,張如勝一把貼到對方的額頭:“沒發燒啊,怎麼做這種糊塗事?”
“你以為我願意?”
“那你還做?”
“我這是……”鄭興成欲言又止,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畢竟這事兒越少人知道越好。他此刻的心境,比蒙冤的胡人還要複雜。
不過說起來他也挺好奇的,來日那些胡人若是有幸得知此事,不知會是何種反應。
一想到有人比他還慘,鄭興成就忍不住樂了一下。
張如勝被他笑得心裡發毛,默默往後挪了挪。
要死,鄭大人不會真傻了吧?
就在鄭興成大開倉庫,準備将麥種捐出去之際,永甯縣的文書已經傳去了幽州。幽州官員以為是求他們出兵的,特意緩了半日才取出來看。
朝廷為西北動亂煩心,此刻與東胡不便再開戰,不論胡人搶奪永甯縣百姓多少東西,且由着他們搶就是了,不過是民間百姓的摩擦,也不是什麼大事。即便真出了事兒,也是永甯縣自己的事情,跟幽州關系不大。
幽州别駕慢條斯理地打開文書,起初還有閑工夫琢磨永甯縣從何處弄來一個文采了得的書吏,可再往下看,他忽然笑不出來了。
挨千刀的東胡人膽敢搶他們的錢跟朝廷的稅糧!好大的狗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