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京墨本人還不知道自己被人看上了,他每日的生活都極為規律,基本就是府學和家的兩點一線,偶爾去趟書鋪接個抄書的活兒。
母親身體不适,他是絕對不許她太過辛苦的。“母親,這些重活都留着我來做,您需要靜養。”
徐娘子好笑地看着兒子,“黃郎中隻喊我不要情緒激動,可沒說我隻能躺着。”
徐娘子聽到徐家的慘事,一時太過悲傷,傷了身子,日後需的要好好調理。但是她自己也清楚,這是心病,徐家人沒人能死而複生,除非徐七郎能重振徐家,不然她的心病是好不了的。
徐京墨可不是什麼真的九歲孩童,他是從現代被一場車禍帶到這陌生朝代的人。齊朝,似乎是一個平行時空,這裡一樣的尊崇儒家文化,隻是朝代的更疊完全不同。
他明白母親這病,是病在心裡。不過二十多歲的年華,居然有了白發,怎能叫人不心痛呢。
上輩子,他是個兢兢業業的社畜,學了冷門的食品與工程專業,又輔修了漢語言文學專業。前者是因為他家是開酒廠的,專業對口,後者就純粹是他的個人愛好了。
穿到齊朝,生在侯府,确實是錦衣玉食,但是這豪門大院内的腌臜事是真不少。他親眼目睹生父與金家女勾搭到一起,更知道他生父為了獨占家業氣死了祖父。
他母親也是清楚的,所以才會與那位侯爺相敬如賓。世家女是高傲的,她曾今識人不清,誤以為嫁于了良人,但是泡沫破滅的那刻,她即刻就清醒了。徐家女豈會為了一點小情小愛,就自憐自艾?
淨身出戶,是她與他的交易,條件是他不得幹涉徐京墨的科考。宣平侯府已然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為了撐門面哪能放過母親的嫁妝。
“那也不行,重活都交給兒子。”
徐娘子看着越發老成的兒子,是又欣慰,又心酸,“你要好好讀書,再過不久就是院試了。”
“讀書也非一日之功,兒子筆耕不辍豈需要臨陣磨槍。”這院試雖然不像童生試,多是考背誦,但是難度在他眼裡一樣很低。等他拿到那秀才功名,用那免役稅的名額換些糧食,如此他與母親的生活壓力也就少了許多。
若是順利,他應當能取得廪生的資格,廪生是可以領糧食和月銀的,他們母子倆的生活也能寬裕些。
徐娘子欣慰地看着兒子,徐家出事,科舉未必是條好出路,但是與其在那侯府被人作踐,不如走出來,也許另有一片天地。
京都之事,她知道的不多,但是七郎還在,那麼一切都還有希望。便是兒子科舉後無法做官也沒關系,考到了舉人,就不怕沒能力養活自己。
“好好好,都聽你的,日後我還要等着抱我的乖孫孫,眼下可一定要保重好自己的身子骨才是。”
被打趣的徐京墨一點都不害羞,反倒是說,“可不止臭小子,還會有乖巧的小囡囡。”
“你呦,人不大,口氣倒是大,日後成了婚,可要好好對你媳婦兒。”
“那肯定。”
看着母親睡下後,徐京墨才回了自己的房間,夜裡抄書要用蠟燭,還費眼睛,着實不劃算。所以他隻是在心裡默背,記憶這東西是需要反複加強的,不然早晚會忘的。
科舉這條路于他而言是唯一的出路,如今這時代,農耕人家也隻能圖個溫飽,經商需要本錢,想要日子過的稍微舒服點也隻有出仕這一條路了。何況,他還要洗去徐家的冤屈。他知道小舅舅還活着,總有一天他們還會再見,徐家之事絕不會就此結束。
宣平侯府欠他母親的,以後定要他千百倍的還回來。
明日他要先去拜謝恩人,還好他們及時将母親送到了醫館。
南宮君烨聽到管家說徐小郎君來訪時,心下一笑,這小子倒是自己送上門了,“快請。”
徐京墨穿的一身青色儒裳,一副學子的打扮。前來緻謝,總不好空手來,他送上的是一個尚未雕刻的印章,這算是為數不多的他們母子帶走的東西,因為這枚印章是他祖母留給他的,那人臉皮再厚也不能扣下這印章。
南宮君烨沒有推拒,不是因為這印章的價值不菲,而是隻有人情兩清才好說後續的事情。“我嶽家乃是江都江家人,江二郎與徐七郎乃是同窗好友,你可喚我一聲伯父。”
徐京墨沒想到還有這般淵源,從善如流,“多謝伯父。”
南宮君烨雖然不算讀書人,但是四書五經也是學過的,與這徐小郎君簡單談談學問自然不在話下。出乎他意料,這徐小郎君的見識遠超他同齡的人,有些問題的見解頗為深刻。這人不是個眼高手低的,務實是他與一般讀書人最大區别。
聊了差不多一個時辰,徐京墨擔心母親,就起身告辭了。南宮君烨讓随風送他出門,順手送上一份一份糕點,“小郎君莫要推辭,隻是一份糕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