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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堂内。
高大的尖頂與尖拱首先映入眼簾,純白的石壁上雕滿了繁複的花紋,組成一幅幅瑰麗的畫卷,似乎在講述着一種古老的傳說。這裡有雕花的窗棂、彩色的玻璃,仿佛一進入其中就同外界完全隔離開了一般。
涅美西亞讨厭這裡。
她望着教堂最中間的那尊神像。
大理石精雕細琢而成的海神神像,任何目睹這尊神像的人都折服于雕刻匠人的高超技藝。在這尊神像的臉上戴有一層纖薄面紗,這層面紗以大理石雕刻而成,奇迹般的呈現出一種織物的柔軟感。
也是這層面紗,讓這尊神像的真容從建造雕刻伊始就未被任何人窺探到,哪怕是工匠本人。
海神的氣息在整個教堂裡彌漫開來,她是最能真切體會這種感受的人。她修行的黑魔法,怎麼能受這純淨的海神之力浸染呢?
海神的一切她都厭惡。
“阿洛瑞。”
涅美西亞将目光投向站在神像下的那個少年,他有着人人都為之羨慕的湛藍色長發。她盯着少年的背影看,那頭像奧斯克大海一樣的湛藍色長發垂落在少年的腰際,他的頭發長得很快,起初見到他的時候才堪堪長至肩。
就如同他給人的感覺越來越像海神波塞冬一樣。
她的阿洛瑞原來也發生了如此多的變化嗎?
少年聽見聲音後就轉過了身子。
“你來了。”他對着涅美西亞點頭。
這些時日外界的傳言總是進入他的耳朵,他開始感到厭煩,對于他人的情感他無意窺探,更是不願聽見那些心聲。
直到身邊的人開始讨論起涅美西亞。
奧克斯聖學院對于外界的消息異常靈敏,隻是外界接觸不到學院内部才會覺得奧克斯聖學院神秘。實際上學院的學生遠比那些人想象中的還要清楚特洛都裡發生了什麼,甚至是維也帝國又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們說涅美西亞拔掉了皇女殿下的舌頭。
他不認識什麼皇女殿下,他在意的隻有涅美西亞。
少女從來都不是什麼良善之輩,他對此并不意外。隻是他唯一沒有想到的是,這一次鬧得這般大,涅美西亞所塑造的完美貴族小姐的形象好像失敗了。
阿洛瑞永遠都看不透她,為什麼要僞裝,為什麼要欺騙。
那天她出現在街巷裡救下他不會是偶然,她的眼裡分明平靜無波。
他對于這些種種都了然于心:“我以為你不會來。”
依舊是那雙紫眸,但是好像哪裡又變得不一樣了。
涅美西亞微微訝異,比起從前在索克斯府邸,阿洛瑞如今的話多了起來,也變得愈發主動了。
“我不明白你為什麼會這樣想。”
“你曾經對我說過的,”
阿洛瑞觀察到她看起來好像瘦了些,少女本就身材纖細,而今日不盈一握的腰間束帶綁得更緊了些。
這還是他第一次見涅美西亞穿紅色和黑色以外顔色的裙子,一條純白色的及膝校裙。阿洛瑞也在其他人的身上見到過這條裙子,他向來是沒有美與醜的概念的,可他還是覺着比起其他人,這裙子穿在涅美西亞的身上更為合适。
她也沒有戴她那枚象征着索克斯家族的白百何戒指。
“你不會向舊神祈禱。”
“舊神?”
涅美西亞驚訝于阿洛瑞居然也會說出這樣的話,更神奇的是他竟然記到了現在。
“……可我改變主意了。”她随即朝他微笑道。
“我想得到神的庇佑、”騙人的。
“神的眷顧。”也是騙人的。
“我是如此的渴望着海神大人呀。”這一句話是真的。
過去她是如此的渴慕着她的海神大人呀,現在她依舊渴望他,渴望将他囚禁,渴望着看見神明跪在她腳下的樣子。
聽見回答的阿洛瑞看起來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阿洛瑞,你不信奉神明嗎?”望着他耀眼的金眸,涅美西亞忽然反問他道。
“對你而言,海神又是什麼呢?”
她看見少年的眼裡閃過真真切切的茫然。
他怎麼會知道呢?
涅美西亞在心底嘲笑着。
就在涅美西亞以為阿洛瑞回答不了她這個問題會一直保持沉默的時候,他的聲音在意想不到之際響了起來。
“我不知道。”少年虔誠又認真地望着她。
“但我不信奉神明,我隻相信你。”
心髒又開始猛烈地跳動了。
涅美西亞歪了歪嘴角。
噢,她親愛的阿洛瑞呀,他是從哪裡學來的這些話語。
這樣就失去樂趣了。
“您在說什麼呀……”涅美西亞莞爾一笑。
“阿洛瑞……我還是想念你腳上戴着鐐铐被關在鐵欄後的模樣。”
無由來的,涅美西亞對他這樣說着,她無比地期待看他臉上會流露出什麼樣的神情。
“……涅美西亞,”少年再度沉默了一陣。
“我願意的。”
少女的瞳仁猛地顫抖了一瞬。
阿洛瑞依然在看她,她看不懂的神情浮現在他的臉上。
這是頭一次,涅美西亞主動避開了他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