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見了那雙澄紫色眸子，那夜晚中最美的一抹紫色晚霞。

……

涅美西亞從那間殿堂裡走出來的時候忽然發覺聖殿裡的光更加亮眼了，而那些原本待在安置處的人們都在互相搭話，神色間竟然流露出些許的喜悅。

“涅美西亞小姐，神、神谕……”

艾麗娅從一邊沖了出來，她一直在這裡等待着涅美西亞。

神谕不止在海神雕像前傳出，每一個被金色光輝照耀的地方都聽見了這一神谕的内容。

然而她的話剛說一個開頭就瞧見涅美西亞明顯冷下來的表情，連帶着她走路的步子都快上幾分。

黑發少女快步略過艾麗娅，徑直就往聖殿的殿門處走去。

“……發生了什麼，喬治白？”

艾麗娅皺眉，她一把拉住跟在後面的喬治白問道。

喬治白被這一拉扯，隻能停下腳步，然而他的視線仍看向前方的涅美西亞。

“索克斯小姐累了。”他一手将艾麗娅的手扯下，意簡言赅。

準确而言，連他也不清楚涅美西亞變得如此的緣由。也許是清楚的，一切都在神谕降下後的瞬間發生。

然而當他的聲音脫口而出時他才驚覺自己的嗓音原來已這般啞澀。

意識到喬治白拂開了自己的手，艾麗娅怔住，而後眼底略微閃過絲暗色，然而還不待她發作，就聽見又一道清脆的女聲于他們的身後響起。

“索克斯小姐請稍等，”

女人的聲音不大，卻足以讓聖殿内所有人都聽清。

艾麗娅先是循着聲音看去，發出聲音的女人臉上帶着一層薄薄的輕紗。

“聖女大人？”她認了出來。

那頭涅美西亞正向外走着，偶然聽見這聲音，她腳下頓住。

是尤莉娜，她追了出來。

所有人都看了過去。

女人的金發如同最貴重的金屬，閃閃發光的顔色，和皇室人又有着與衆不同的質感，帶着神明的祝福與聖潔。

聖殿待在安置處的人群開始沸騰起來，他們自然認了出來，傳聞中的聖女大人有美麗的金發，穿着最聖潔的裙子，連她的聲音也好比夜莺婉轉鳴啼動人。

他們紛紛将頭探了出來，費盡心思去看聖女的容顔，她的臉上帶着一層面紗。

盡管如此他們還是激動極了，像他們這樣的平民也許一輩子也就隻能見這位聖女大人一眼而已。畢竟，不是所有人都有機會能去到聖殿的神像面前接受聖泉的洗禮，自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有機會見到這位聖女大人。

涅美西亞等待着對方接下來的話。

“你到底是誰？”

仔細聽，甚至能聽出尤莉娜聲音裡的顫抖。

在見到少女的第一眼，她始終相信自己的直覺，她不可能會認錯的，莫莉安。

放在兩側的雙手牽住衣角，她又在期待聽到怎樣的回答呢？

艾麗娅一驚，着實沒有想到這位聖女大人為何會問涅美西亞這個問題，她轉而又往涅美西亞身上。

光耀的聖殿中，無處不被光芒照耀，大殿裡的金光灑在少女鴉羽般的柔順長發上。

“我想我沒有理由回答您這無聊瑣碎的問題，這沒有意義，也不值得我注意。”

全場的寂靜裡，她的聲音像從另外一個世界裡傳來。

“況且，您又是誰呢？我純潔的聖女大人，”

“我們純真的聖女也會永遠無瑕嗎？”涅美西亞背對着所有人，反問尤莉娜。

一個異族，違背海神的規則，一躍成為萬人之尊，成為聖女，成為神的侍從。

她臉上的肌肉微微抽搐着，隐隐露出一個笑。

真是可笑至極。

涅美西亞說完就不再停留，腳下那雙紅色的高跟踩着光滑的瓷磚走了出去。

在她的身後，聽見她這一番話的尤莉娜表情變了一番，不過因着臉上帶着面紗，隻是能瞧見她的眉毛動了動。

她仿佛又來到前幾日和赫文安德對話的場面，男人拿出那枚黑色的珍珠告訴她：你不過隻是一個卑劣的異族。

她到底知道些什麼？！

恐懼和不安在她眼中蔓延開來，她用力地咬住唇，死命地盯着涅美西亞離開的背影，哪怕嘴唇滲出血也全然不覺得疼痛。

……莫莉安！

她幾乎已經笃定，可同時她亦恐懼萬分。為什麼莫莉安還活着，她又為什麼變幻了外貌成為涅美西亞·索克斯，而赫文安德又是否知道這一切？

她想起剛剛在神像前聽見的那道神谕，十九年前莫莉安伏誅之日，到底發生了什麼，而海神大人又究竟身在何方？

尤莉娜記得自己在海神大人被世人傳說隕落後曾親自前往神殿，她在巨大威嚴的殿門前叩問神明的蹤迹，神的氣息消失了。

而神使從另一旁蹒跚着步子走了過來，他明明年輕鮮活，卻在頃刻變得蒼老虛弱。

“祗的靈火熄滅了……”年邁的老人聲音顫抖而虛弱，下一秒就能看見眼淚從他遍布溝壑的臉上滑下。

昔日被委以重任得到海神大人信任的神使，如今卻絕望無措，萬年來都未曾有過的情況發生了。

海神大人似乎真的隕落了。

尤莉娜跌倒在地，她眼前變得模糊，海神大人分明已經隕落了才對，為什麼？為什麼會再度降下神谕……

周圍響起一片的呼喊聲，他們在叫喊着他們的聖女大人，而她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