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在午夜停歇,便隻能聽見雨滴沿着建築“嘀嗒嘀嗒”的墜落。清晨的雨後,田野間彌漫着晨霧,如同輕紗般輕柔。
第一縷晨曦照耀而來,微風拂過麥田,風吹麥浪,田埂旁栽種的樹木葉上滴下一滴晶瑩的露珠,恰好就掉到佩恩的手心。
遠處的牧場上,羊群悠閑地覓食,和諧而甯遠。
“團長!特洛都的雨也停了!”
不遠處朝着佩恩奔跑而來一個粉發的便衣少年,他一邊跑一邊對着佩恩招手。
“異端們也全部清除了!”少年健步如飛,轉眼就來到佩恩面前,随即臉上揚起快活的笑容。
佩恩沒有擡頭,盯着手中的露珠,他的手懸在空中始終保持着相同的動作,不曾變化。
“……”他的目光從手中移開,深邃的視線越過粉發的便衣少年,悠長而深遠,最後停留在遠端的城鎮。
手一傾,露珠最終順着他的指縫流走。
粉發少年本是一臉喜色,然而卻在瞧見佩恩的神色發生變化時的瞬間便開口詢問:“團長,你……”
五年的時間,讓他們的佩恩團長越發沉穩冷峻,他也越來越寡言少語。甚至時不時的,他們也會在佩恩團長的臉上看見從未有過的落寞。
“回去。”
回應他的是男人向來沒有起伏的語調。
涅美西亞小姐,請您等我……
……
“涅美西亞,你知道她是誰對嗎?”
昏暗的小房間裡來人提着一盞煤油燈将面前的一切照亮。
一方桌前男人穿着漆黑的禮服安靜地坐在房間的陰影中,燈火照射過來打在男人的身上,露出黑色禮服之下的紅色内襯。
他有着融入身後黑暗的黑色短發和猩紅色的眼瞳。
“聖女大人怎麼過來了。”男人沒有回答對方的問題。
赫文安德看見了她的臉。
面紗之下漂亮而清麗的臉龐,金黃的長發和碧藍色的眼眸,在昏黃的燈光下更顯聖潔。
她提着煤油燈一點點靠近,周遭也随之變得明亮。
“是她,對嗎?”
尤莉娜一個字一個字發出疑問,唇瓣蒼白。
那個她甚至不敢親口說出來的名字。
“您覺得呢?”
看不見的萬丈黑暗裡,赫文安德的聲音仿佛是從那裡面傳出來的一樣。
那個曾經萬人唾棄的罪惡名諱。
赫文安德坐在桌前,雙手撐在下巴上,表情平靜的同時又面露微笑。
他知道的。
尤莉娜咬牙,心頭痛恨的同時又開始恐懼起來。
“你們、你到底想幹什麼……”她的手在發抖,可仍強撐着不願讓自己松懈下來。
冥界地獄之前同莫莉安的合作她也大概清楚一些,她并不敢保證,在得知莫莉安存在的情況之下,冥界地獄是否依舊會選擇她。
“親愛的聖女大人,您為什麼要恐懼,一個失去所有的人,您應該想盡辦法杜絕一切隐患才是。”
令她沒想到的是,赫文安德微笑着說出這番話。
“你……”尤莉娜第一反應先是愣神,而後她盯着赫文安德看,企圖從他的眼睛裡看出些什麼。
他要讓她殺了如今的涅美西亞嗎?
“尤莉娜,自始至終冥界地獄都沒有選擇你,”男人從座椅上慢條斯理地站起身。
也是在他站起身的同時房間内的挂壁上的蠟燭亮了起來。幽冥般的燭火搖曳閃爍,重重光影放大映射在牆面上,就像誰在哭嚎哀鳴。
“當初不是你先背棄海神轉而向我們哀求的嗎?”
他在回答她。
“我貪心的小人魚。”
少女的眼眶随着赫文安德落下的話語而漸漸發紅,她被逼得說不出話來。
起初她隻是想得到一雙腿,後來愛戀誕生結果,她卻無法接受衰老和死亡。後來她在惡魔的蠱惑下向地獄祈禱哀求,便再也無法挽救了。
“……我會讓你們滿意的。”少女低垂下頭,最終如妥協似地說出這句話。
房間内昏黃的燈火搖曳多姿,慢慢蕩漾成一種詭異的幽藍色,那是冥界地獄鬼火的顔色。
尤莉娜擡頭,瞳孔裡倒映出對面人身後的影子。
牆壁之上,男人的影子背後憑空生出一對巨大的翅膀,彎折的翅膀殘破不堪,飄落下片片漆黑的羽毛。
然而她的視線随着掉落羽毛的行迹而去時,一陣暈眩後眼前忽然發亮,等尤莉娜再次回過神的時候房間内明亮的燈光與挂壁上的藍色火焰蠟燭光輝交織,再一晃眼,藍色的火光恢複如常,依舊是搖曳的橘黃色燭火。
而她手中的煤油燈還亮着,原本應站在她身前的赫文安德卻消失了蹤影。
而視線追随的那片黑色羽毛也了無蹤迹。
墨羽沒有一片落在地上,它們搖搖晃晃、飄飄蕩蕩,最終旋身來到另外的一個空間——貧瘠的黑色土壤,空氣裡流動着詭異的藍。
羽毛飄蕩而下,被周遭空氣裡的簇簇鬼火擁簇着開始低溫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