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間,亘古不變的天地被斬斷,四周徒然安靜,遠處的高山沒了頂,雲停在半空,地上的人被吓得四處逃散。
越過高山城牆,海水翻湧不息,淹沒山川。
望月一劍,斬天地,覆山海。
神仙死後身體會立馬化為烏有,傅钰看着天上一片空白,安安靜靜的,要不是脖子還隐隐作痛,他還以為這是一場刺激驚險的夢。
何儀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蒼仲譽在看見傅钰起死回生時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急忙轉身逃跑。
但沒有用。
他還是被一道無形的法力拽了回來,沒辦法控制自己的身體,重重地摔在地上,身體如千斤重。
冥界老頭看着滿天的殘魂,像白日星辰,飄遊在空中還怪好看的,如果不知道頭頂全是死人的話。
還好凡人看不到,不然都得吓個半死。
他把命簿雙手呈上,久違的感觸湧上心頭,仿佛回到了許多年前的時候。
“大人,命簿我帶來了。”
一道陰影覆下來,蒼仲譽艱難的擡頭,許鏡生站在他面前。
位置的變化,原先他站在高處把凡人當蝼蟻随意踐踏。現在輪到他了,蒼仲譽感覺到自己的五髒六腑都移了位,而且不是法力壓制,是身份的區别。
許鏡生凝視着他,漆黑的眼睛透着白,空洞且漠然,沒什麼東西可以入他的眼中。
蒼仲譽腦中突然閃過一本古籍的記載:
創世諸神,有首神焉。同天道生,司掌衆神。其眸若重霜,發白似月盈,無悲無憫。久居九重天上,不履人間。
故天下仙魔皆由萬物而生,獨其為天道所化。太極八卦之理,陰陽對立之象,極惡極善之質。
二者相搏,勝者出,故相由鏡生也。
相由鏡生,指得就是許鏡生。另一個大概就是和他鏡子裡對話的神秘黑影。
許鏡生手中的命簿在他手中緩緩展開,無數生澀陌生的文字出現在空中,像浮在空中的雨,顯然是這些神仙的名字。
隻聽他淡淡地開口:“你們不是很想知道命簿能用來做什麼嗎?”
“那就好好看看。”
倏然間,陰沉的天空下現出許多微白的點,像星星,又像沒落下的雪花。
浮在命簿上的名字消失一個,天上的靈魂就消失一個。
于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天上很快隻剩下零星幾個微白的靈魂,在越加急促的狂雲驟風中顫顫巍巍的飄走投胎。
許鏡生無視天道的警告,轉頭看向蒼仲譽,輕飄飄的語氣:
“咎由自取而已。”
劍起。
蒼仲譽見自己已無希望,用盡全力将一個東西從手中丢了出去。
劍落。
屍體消失在眼前,許鏡生才收回目光,天上轟隆隆的直響。
身後傳來一聲輕笑,随後是鼓掌聲。
“無悲無喜?你這看起來可比我殘忍得多啊。”
衆人的目光随着聲音望過去。
隻見被蒼仲譽丢出的銅鏡中,一道黑影逐漸從中浮了出來。
他的身形,聲音,都和許鏡生相似,直到那張臉出現,傅钰都忍不住驚呼。
兩個人面對面站着真像照鏡子。
“所以?”許鏡生看向他,空蕩蕩的左手手腕擡到他面前。
散落的木珠滾到他們兩人周圍,一道白光乍起,兩人腳下顯現出一個太極八卦陣。
他們站在兩端,象征着雙生雙克。天劫将至,許鏡生神色平靜地伸出手,鏡子在他手中碎成成千上萬片。
他看着面前的黑影逐漸消失,那雙眼睛仿佛能透過影子看穿他的想法,語氣毫無波瀾。
“你是有名字的,隻是你忘了。”
他面露訝異,想問些什麼,卻來不及了,身影下一秒就消失在空中。
許鏡生收回目光,轉身,看向即将到來的天劫。
厚重的烏雲裹着沉悶的天雷,所到之處天一下就暗了下來,密而悶的雷聲藏在雲層裡,震懾人心,毫不懷疑這一道雷就會将他們淩霄峰劈成兩半。
大家都不自覺為微塵長老長老捏把汗,他能輕而易舉的解決整個天庭,可天劫不一樣,作為天道降下的懲罰,許鏡生肯定會受傷。
不過沒一會兒,他們就看見前面的人動了。
隻見許鏡生拿起望月劍,對着面前的天空揮了一劍,跟玩似的,然後就順手挽了劍花将望月劍收了起來。
更離奇的是,那天劫聚了半天的烏雲來勢洶洶,竟然真的被這簡單的一劍劈開了!
雲開見晴,這天劫雷聲大雨點小,連個屁都沒蹦出來就被許鏡生弄散了。
他若無其事的轉身,朝他們走來。
傅钰看着許鏡生走到自己面前,張了張嘴,忽然有點畏懼這個人:“那你現在……還是人嗎?”
不知道到底該以什麼樣的身份去面對許鏡生,也不知道他還願不願意留下來,傅钰一時結巴,順嘴滑溜了出來。
許鏡生看了他一眼,倏地笑了一下,道:“脖子上的傷口傳染到腦子了嗎傅钰?”
呼,還是那個許鏡生沒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