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時韫上神向衆人颔首示意後徑直進入耀華殿，沈晏蹬了蹬酸麻的小短腿兒想要追随，可怎奈沈瓀微微用力，便按住了躁動不安的她。

沈晏不耐煩地擡頭，卻望見沈瓀早已不似先前那般溫柔，此刻的她正一副冷若寒冰的模樣掃視殿下衆弟子，一雙墨色的眼眸深邃無波，似古井幽譚一般。

“我懷中這位貴客便是蘇楹上神之女青丘的小殿下蘇照眠”，沈瓀溫柔地撫摸着沈晏，向着衆人示意，“因着小殿下百日宴将至，時韫上神特意請小殿下入我昆侖做客暫住，爾等日後見她，定要尊之，護之，莫要因小殿下還未化形而失了禮數。”

語畢，無數目光射向沈晏，沈晏無奈隻得前腿用力，緩緩在沈瓀懷中站起，搖晃着毛茸茸的小爪子，朝着殿下烏壓壓一片的昆侖弟子打招呼。

【好久不見啊諸位～沒想到本尊又回來禍害你們了吧～】

沈晏假笑着腹诽，卻突然意識到前世的“拜師禮” 原來并不是自己第一次登上這耀華殿！

【如此興師動衆的禮節你們都肯給了我？那為何後來的你們又是那般視我為，“工具”……】

“弟子謹遵宮主教誨！”

聲如洪鐘般整齊劃一的回答破亂了沈晏的思路，待她回神時才見衆弟子皆抱拳執劍，面容恭敬地朝着沈瓀和自己的方向行禮。

【身世可真是個好東西啊……】

沈晏見此情景心中蓦地泛起一絲酸楚，竟忍不住小聲嗤笑起來。

前世入昆侖，沈晏被沈瓀封印了記憶和九尾神力，又幻化了身行，于是在外人看來她隻是一隻籍籍無名的小狐狸，因着幸運，被沈瓀悉心教導，才得以化成人形。

那時，昆侖的人是如何說她的……

走了狗屎運的山野狐狸？

修習下三濫媚術的下賤狐妖？

還是，因着狐族一脈而被清秋上仙同情的可憐蟲？

亦或是，品性頑劣不堪大用隻會敗壞昆侖名聲的混世魔王？

沈晏搖搖頭，眸中失落一閃而過。

這些，在如今看來都不重要了。

人心中的成見本就似一座無形山一般，因着仙妖有别，因着家世地位，輕而易舉便能壓的普通人和妖無從喘息。

從前，她做普通狐狸日夜刻苦，努力修煉化為人形，護佑蒼生，卻被罵是妖。

如今，她做青丘九尾小殿下，縱未化形，毫無功績，隻一露面，卻可受萬人敬仰愛戴。

這世間的正啊，邪啊，當真是叫狐狸看不透了……

“眠眠？眠眠……”

沈瓀輕喚着沈晏，待回神時沈晏才發現不知何時已身處耀華殿中。

“時韫上神喚你呢。”

沈瓀胳膊微松，示意沈晏行禮。

“不必了，這殿中又無外人”，時韫上神擡手招呼着沈晏，“快上前來，叫我好生看看。”

沈晏打量着大殿之上眉目如畫，眼中柔情的女人，微不可察的酸澀在心間一掃而過。

她是愧疚的……

前世，自沈晏入昆侖以來，無論行事如何荒謬，時韫上神從未說過一句重話，亦不曾以宮規約束管教，更是在後來沈晏大逆不道帶兵讨伐昆侖，争奪沈瓀屍身時，清退了衆人。

那時的時韫上神一頭華發，總是不苟言笑，整個人清冷又避世，眉眼之間彌漫着淡淡憂思，不似如今這般溫柔明媚。

可即便如此，面對沈晏那樣的欺師滅祖，以下犯上，時韫上神卻未曾為難過她半分……

心下想着，沈晏便縱身一躍踏上玉階，邁着小短腿“哒哒哒～”的朝着時韫上神走去。

“崽崽，快讓姨姨親親！”

眼看着一蹦一跳的小白團子靠近，時韫上神全然不顧上神威儀，兀自彎腰，笑着将沈晏一把抱在懷裡，眼中喜愛之情似要溢出。

“咳咳……”

宏大靜谧的大殿裡傅司珏上前一步，長身玉立，企圖将衆人的視線從正在瘋狂撸狐的時韫上神轉到自己身上。

“近日五界頻頻發生諸多生靈内丹被生剖的慘案，不知諸位長老是何高見？”

聞言，五位長老面色皆沉，思慮片刻後，一眉間一抹朱砂的青衣女子率先開口。

“即是五界皆出，那便證明此事大抵非冥界手筆……”

“璇玑長老慎言啊！”

不等青衣女子說完，一兩鬓花白的佝偻老者便伸手制止其發言。

“冥族向來陰險狡詐，你又怎知那死去的幾個區區冥族不是用來混淆視聽？”

“那依梵森長老所言，冥族竟是會同類相殘了？”

璇玑長老蹙眉，随即嗤笑一聲，“這誰人不知那伏樾冥君也曾是神族一員，如今他身在冥界，雖偶與神界仙界不睦，卻也是震得住妖獸兩屆，更是将冥界治理得井井有條！尚且算得上是位明主。即是明主，又怎麼策劃同族相殘？更何況……”

璇玑長老語頓，側頭看了一眼神色如常，繼續逗弄沈晏的時韫上神，繼續道。

“那場大戰過後，冥界也是傷了元氣，繼約定了停戰，且數年來冥界從未有人跨越過結界，那此事冥界是否參與，還有待考正。”

“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