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雲琅從後街回來就陰沉着臉一言不發。
琥生抱着一沓書坐到他面前,問:“你咋啦?”
季雲琅不答,反問他,“哪來的書?”
琥生雙眼放光,“那個姐姐的相公!他好有文化,還有好多書,他說讓我随便挑。”
季雲琅抽走一本書敲他腦袋,“我讓你呆在這兒别亂跑,你還跟着去他家裡了?”
“他暈在門口,那個姐姐要送他去治傷,又擡不動,我就跟着一起去了。”
琥生摸摸肚子,打了個飽嗝,“然後他們就邀請我去家裡坐坐。”
季雲琅問:“吃飽了?”
琥生點頭:“特别飽!”想到什麼,他碰碰季雲琅胳膊,“原來你以前叫季寶啊,好可愛。”
季雲琅輕哼一聲,“你接着笑。”
琥生:“我不笑了。”
季雲琅起身說:“走吧。”
琥生很不舍,抱起書,問:“我們要回去了嗎?”
季雲琅掃過外面扒着門縫看他倆又大氣不敢出的小寶,說:“不回去,先離開這兒。”
街上,琥生走在他左側,無意間擡頭看到了他側頸,疑惑道:“你脖子上是什麼?”
季雲琅聞言擡手去摸,那處已經破了皮,摸起來有輕微的刺痛。
“被咬了。”
“被什麼咬的,蟲子?”
“人。”
琥生大驚,“你看起來有這麼美味嗎!”
“我也疑惑,”季雲琅盯着沿途風景看,“你說什麼人會無緣無故咬我?”
琥生沒被咬過,不知道。
路過一個藥鋪,琥生把書塞到他手裡,說:“你等等。”
然後跑進去,很快又跑出來,手上拿着一個小藥瓶,讓他俯下身,朝咬痕處撒了藥,又給他蓋上一個小藥貼,最後伸手朝他拿錢,進去付錢。
季雲琅看他這一連套行雲流水的動作,在他出來後問:“半天不見,你已經徹底融入仙洲了?”
“那當然,”琥生得意地揚起腦袋,“我今天下午跟着那個姐姐東跑西跑,見識了好多,我太厲害了!我已經可以一個人在仙洲生……”
反應過來,他緊急噤聲,怕季雲琅聽了不高興。
季雲琅卻順着他的話接上,“你才多大,怎麼能一個人生活?你看街上有像你這麼大的孩子一個人住嗎?”
“我知道了。”琥生垂下腦袋,“我還是應該在八方域跟骨龍一起住。”
季雲琅:“或者跟我一起住。”
“我們本來就一起住啊……不對,你在仙洲,和你媳婦兒一起住。”琥生邊走邊盯着地面,“我和骨龍的家不是你的家。”
季雲琅說:“你要是聽話,能跟他好好相處,我就帶你來仙洲住。”
琥生搖頭,“我這輩子都不會和你媳婦兒好好相處的!”
季雲琅還想再說什麼,剛一擡頭,就看到一個身影進了不遠處的酒樓。
“琥生,”他問,“你餓了嗎?”
琥生摸摸肚子,“有點了。”
季雲琅帶他朝那個酒樓走去。
落座後,他拿根筷子沾了茶水,用靈光化成墨,在空闊的桌面上比劃了幾道,“還記得你大哥長什麼樣嗎?”
他第一次主動提起大哥,琥生大喜,就算記得不太清也趕緊去腦子裡挖,回道:“當然了!大哥威武霸氣氣宇軒昂昂首闊步步伐矯健健步如飛飛……啊!”
季雲琅在桌上畫出了一張臉,聽他這反應,偏過頭正要去問,卻發現琥生根本沒在看桌子。
他正愣愣坐在椅上,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前方樓梯處剛下來的一個人。
這下就不需要問了。
季雲琅揮手把桌上的畫消掉,若無其事地喝茶。
下一瞬,一個東西直朝他飛來,噗通一聲落進了他的茶杯,濺起的水澆了他一臉。
“……”
他動作停頓,放下杯,擡手擦了擦臉。
茶水底浸泡着一顆新鮮的眼球,血絲一點點在水中擴散。
丢完眼球,江晝徑直走向季雲琅那張桌子。
他還想着那張帕子,視線自然而然落到了季雲琅側頸,想要看看咬痕夠不夠明顯。
卻沒想到他直接給遮上了。
貼得什麼東西,這麼醜。
季雲琅看清了杯底那顆眼球,拿了根筷子進去戳,他垂眸專心戳眼球,甚至有人坐到自己對面都沒什麼反應。
還是琥生先開了口,“……大哥?”
江晝向他看去,不認識,小孩兒,看着也不是會繡帕子的。
他收回視線,倒了杯新茶推到季雲琅面前。
小二來問他們點不點菜,琥生眼神在他倆之間四處巡視,臉上浮現起幾絲興奮的紅,跳下椅子拽住小二,“走走,我換個桌子,先去我那桌點。”
季雲琅把眼球搗得稀爛,心裡舒服了,禮尚往來,連筷子帶茶杯推到了對面,然後端起自己面前這杯幹淨的茶喝。
喝了茶,他看向對面一直不開口的人,問:“你認識我?”
他不久前就問過,當時得到的回答是脖子上被狠狠咬下的那一口。
江晝不否認,點頭。
“行吧,”季雲琅揉揉脖頸,無所謂道,“我就說,除了琥生那個變态大哥,一般人也幹不出這種事。你怎麼認識我的?”
江晝說:“故人。”
季雲琅:“我以前可不認識你。”
江晝補全:“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