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子硌在肩骨上,又随着毛驢的走動而上下颠簸,連續受到撞擊的腹部,使冷歆疼白唇色,胃裡的東西湧上她的食管,沖至最後一道界門。
“嘔——”
喉嚨處肌肉痙攣,她再也無法忍受,将胃容物全部吐出。
劉大夫背上一冷,聞到一股酸味。
聽到嘔吐聲,他一下便明白是怎麼個回事。
劉大夫屏住呼吸,拍了拍前面之人的背心:“張兄,停下!這孩子吐我身上了!”
張樵夫連忙拉緊繩索。
毛驢被迫停下,窒息感令它大聲嘶叫,蹄子狂躁踩在泥地上,激起一層層碎沙。
劉大夫跳下驢背,粗暴地扔下女童,去看後背的狀況。
他背部衣料滲濕,小拇指指頭大小、米黃色的半消化物灘在背心挂着。
劉大夫看得直犯惡心,火氣騰騰升起,左手捂住鼻子,右手則高高舉起,狠狠給了女童一記耳光。
女童右臉像蒸過氣的饅頭,一雙黑眸死死瞪着劉大夫。
劉大夫心中火氣更盛,忍着異味放開左手,用空着的兩隻手左右開弓,“啪啪啪”連續給女童十多下耳光!
他不依不饒罵道:“敢吐在我背上!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竟然這樣對待我!”
張樵夫撞見這一幕,跳下驢背,應和道:“呸,小白眼狼,要吐也不說一聲!若不是劉大夫心善,你能從村子裡逃出來?真是的,就會耽擱我們的路程!”
他皺緊眉頭,用手扇了扇面前的空氣,嫌棄道:“生了你這麼一個小白眼狼,難怪你爹受不了你,非要與你娘和離,去娶那平海縣裡,萬香樓趙掌櫃的女兒!啧啧啧,你娘也不是什麼好貨,連自己的男人都看不住,軟弱無能小娘們!”
“……”
冷歆眼眶霎時通紅,喉嚨裡冒出野獸的警告低吼。
她咧出尖銳虎牙,陰恻眼珠死死盯住說這句話的張樵夫,同時兩隻解開束縛的腿朝他快速移動。
女童怒發沖冠的模樣,活像一頭憤怒小獅,張樵夫唬住一瞬,而後想起如今是她為魚肉,己是刀俎。
張樵夫使出十成力,與劉大夫一樣,擡手便甩女童一耳光!
他輕松拽起女童胳膊,在重力作用下,女童雜亂的頭發往兩邊散開,露出高腫臉頰與一雙憤怒眼神。
張樵夫心裡惡意頓生,膝蓋彎曲上提,朝女童的肚子猛烈撞擊。
腹部受到更強的力道,冷歆再次嘔出聲,吐出一灘透明色黏液。
女童虛弱坐地,張樵夫“啐”了一口,嫌棄道:“這就受不了?帶着你,除了憑白吃幹飯外,你能有什麼用?廢物!”
這句話說完,他愣了一下。
自己倒提醒了自己。
張樵夫疑惑地問道:“劉大夫,你帶上這個小白眼狼幹甚?她爹抛棄她,她娘好像是在四方鎮上一個客棧當廚娘吧,應該早就死了。這樣一個女孩,留着完全無用,你要認幹親,不如認個能傳宗接代的兒子呢!”
再添上一句:“劉大夫,你什麼時候認她做幹親?”
劉大夫正在抖沾在後背的嘔吐物,聞言,良善地回道:“我這還不是看她可憐,爹不要,娘沒空照理她,所以才跟她娘說,收她做義女,平日裡照拂她一二。”
冷歆怨恨地回望劉大夫。
劉大夫不留痕迹地避開視線,繼續說道:“說起來,她那親爹做了萬香樓趙掌櫃的上門女婿,萬香樓在平海縣裡,可是一等一的酒樓,一月下來,不知道能整多少錢!”
“即便她那親爹不認她,但看在血緣上,好歹會給她一點打發錢,我作為這孩子的義父,到時候就得承擔起養孩子的責任喽。”
張樵夫目光遊離不定,似乎是在忖思什麼。
他居心叵測地勾起笑容:“……這孩子可不能弄丢了。”
“來,劉大夫,事不宜遲,簡單整理好衣服,我們快點趕路,再過一會兒,估計就能到平海縣了。”張樵夫主動把女童扛起來。
劉大夫看到他的動作,眯了眯眼,關懷道:“哎呀,萬一她又吐了怎麼辦?不如交給我來扛,反正我衣服已經髒了,不怕再髒一次。”
“……”
劉大夫說得言之有理,張樵夫上下嘴唇碰了碰,沒擠出個合适的推辭,隻能把女童丢還給他。
張樵夫笑得皮肉僵硬,他不情不願翻身上驢背:“就依劉兄之言。”
劉大夫颔首,扛着女童爬上驢背,和張樵夫一前一後坐好。
走了十來步,他忽然在張樵夫耳邊心急火燎地喊道:“不好了,紅霧跟上來了!”
“張兄快看,左邊,它就在左邊的林子裡!”
張樵夫一聽是紅霧,來不及辨别真假,慌得直接扭頭去看。
就在他分散注意力的一刹那,劉大夫眸色陰惡,迅速從袖子裡掏出一把小巧飛刀。
他手握刀柄,兇相畢露,出其不備刺進張樵夫的後脖頸,再拔出飛刀,伸手去推張樵夫的肩膀。
垮了力氣的張樵夫摔下驢背,癱倒在地!
張樵夫掙紮着站起身,察覺到灼熱液體沿背椎一路下滑,打濕後背衣裳,他反手一摸,摸到後頸窩多出一個窟窿眼!
他聯想到壞處,表情大驚失色,掌心挪到眼前一看,上面沾滿鮮血血液!
張樵夫瞠目:“啊!!!”
他叱問劉大夫:“你……你……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