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闆上鎖魔法陣緊束着一條半蛇,小腹以下均化銀白蛇身,尾尖輕顫,鱗片閃動着異色微光,長卷墨發順脊背垂落,嘴角小痣輕晃,薄唇開合,伴着胸腔起伏吞吐熱氣。
蛇身抵着一把玄黑劍鞘,被身前人的手操縱着下滑,細細撥過每塊鱗片,忽然觸到某處,握鞘的手一頓,鞘尖重重一按,引得半蛇指節輕蜷,被锢在門闆的手臂不受控地擡起,又徒勞垂下。
鱗片輕撥。
“師弟還是如此……”柳則玉低笑,仰頭靠上門闆,眼眸輕挑,綠光瑩潤,豎瞳魔氣四溢,“從來不顧師兄意願,強行……”
他被迫噤聲,劍鞘強進一寸。
“師弟不喜歡魔,此番興緻倒是高。”
衛硯不語,柳則玉斷續同他講話,周身氣息愈發妖邪,“師尊若知道,這些年教你的功法全用來欺負師兄,你說,”蛇尾擺動,環上他的小腿,“他以後還認不認你?”
“為何?”衛硯開口,手上不甚憐惜,聲音卻平淡,墨黑瞳孔緊盯着他,“師兄疼嗎?”
忽略第一個問題,淡色鱗片順脖頸攀上眼尾,紅舌化信,柳則玉魔相放出七成,滿意地看到他眼底陰暗,笑道:“不疼。”
“那師兄便待着吧。”衛硯松手,轉身離開,劍鞘卻沒收回,劍身寒芒閃動,寂然立在一旁。
靈氣環繞鞘身,聲音再度傳來,“何時覺得疼了便化回人身,師尊的陣隻鎖魔體。”
柳則玉閉眼,靠上門闆,任蛇身異感肆虐,輕歎,“會玩花樣了,難搞。”
後山林地,周遭圍了一群魔族,白狼正與一頭漆黑魔獵犬戰鬥,另一隻化作人型站在一旁觀戰。
魔尊親批的陪練隻有兩頭魔獵犬,其餘魔族實在手癢,仙君卻隻讓他們種地,此刻趁仙君不在,全跑過來偷懶,看小聖子如今愈發兇猛,不禁躍躍欲試。
魅蛇少年站在一隻半面銀甲的冷漠翼蛟身旁,尾尖悄悄勾他的手,感受到手腕癢意,翼蛟偏頭,“何事?”
少年看他臉側羽狀耳鳍,問:“大人可是翼蛟?”
“嗯。”
翼蛟垂眸,他本族已經叛主,此刻跟随烈蒼在魔淵四處燒殺,身為尊主親兵,他本該以死謝罪,可同樣遭遇的水虎卻每天沒事魔一樣玩水。
他曾問水虎會不會覺得愧于苟活,水虎說尊主遲早會殺回去,讓他最好在心裡把自己摘出去,别到最後跟着那些叛魔送死。
話是這麼說,看面前的少年,又不禁想到,翼蛟一族拜烈蒼的投名狀便是滅了鄰近的魅蛇族,緻使魅蛇栖身之處盡毀,群魔四散。
少年看他盯着自己,唇角微勾,尾巴糾纏更緊,“大人每日在這裡無聊嗎?”
“不會,”本想甩開手腕涼膩的蛇尾,想到這隻魅蛇因何無家可歸,翼蛟停了停,盡量柔和問,“你有何事?”
“我……”少年微微垂頭,側頰适時添上一抹绯紅,“離家時倉促,忘了日子,此刻……”
聲音漸小,翼蛟俯身去聽,耳側羽鳍突然被蛇信撩了一下,極輕的聲音響在耳畔,“到發.情期了。”
“……”
他正要直起身,突然被少年攀上手臂,“我找尋許久,山上除了護法大人,一條蛇都沒有,大人是蛟,我們也算半個同族,能幫幫我嗎?”
翼蛟起身,留給他一個冷酷的側臉,“你是左護法的人,莫要害我。”
“我……”
“就是,”一陣幽綠魔息襲來,柳則玉不知何時坐在了樹梢上,将少年卷至身側,笑道,“這不是把人往火坑裡推嗎,這滿山二十多隻,誰敢碰你?”
少年黯然垂眸,“這些時日大人都不理我,說一同住後山,您卻天天往别處跑,還……”
感受到柳則玉周身仍未消散的氣息,少年更加不滿,“還總帶一身淫.氣回來,山上就你我兩條蛇,也隻有我聞得到,自然被大人勾得不行。”
柳則玉垂下一條腿,随意靠在樹幹,聞言将他拽過來,扯着後領看了眼封印,綠色魔息仍繞在上面,将咒紋掩蓋。
“你這咒解開前别想了,别到時再給烈蒼一窩端。”
“大人何時給我解開?”
“我不會啊。”
“……”
看少年一副難耐的樣子,柳則玉又說:“有人會,我有個師叔祖專精符文法咒,這等咒印輕易便能解開。”
“那……”
“但是也别想,我不敢找她。”
“……”
“護法!”下面有魔叫他,“許久沒動筋骨,下來跟兄弟們試試?”
看下面幾隻已經擺出戰鬥形态,蠢蠢欲動,柳則玉笑了一下,尖牙寒光微露,軟劍顯形,墨綠身影瞬息閃向魔堆,“試試。”
樹下綠眸含笑,墨色卷發輕掠刀光,恍惚同另一個身影重合,少年靠上他剛倚的樹幹,紫瞳緩緩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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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如骁,本君完了。”
耳邊傳來聲音,季如骁倏然睜眼,而後才意識到是識海。
“怎麼了?”
“不要問,本君此生已經夠了,”宋映瑄聲音幽怨,“殺回魔淵的事你自己合計吧,我救完靈狐便找個地方自行了斷。”
季如骁:“哦。”
“其實問問也行。”
“怎麼了?”
“本君讓一頭赤蛛盯上了,還被它騙得極慘,說好要放過本君,卻偷偷給我下咒。”
宋映瑄絕望,“有靈獸說我已被它标上什麼印,與其将來被控制給他産卵,不如本君自己動手了此餘生。”
“印在哪?”
宋映瑄:“胸口。”
“……”
季如骁:“無事。”
“怎麼無事?”
宋映瑄語氣逐漸激動,“那是隻巨蛛!季如骁,你知道它多大嗎?比你當年那鈎甲毒蠍還可怕,宋沛白養的又不能殺,本君遲早被它拖回洞穴。真完了,此番是來最後同你告個别,來生再會,告辭!”
“宋映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