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還是喜歡聽他使喚。”傾楸滿懷感傷地說,“他發工資最痛快,也從來不給咱們太多的活兒!雖然,師傅告狀的時候,他也罵我罵得很厲害……”
“他從來不罵徙倚。”雨火若有所思地說,“當然,也不罵我,因為我不像你一樣無知。”
在雨中,雨垂第一個凋零,水晶一樣透明的枝條萎縮成如同汗津津髒兮兮的石頭一樣的黑褐色固體。慶典雪球的小球果和藍色小花都進入休眠狀态,黑劍客一天比一天蔫頭蔫腦。在三月的第一天,剪影草凋亡得好像從未存在過一樣一幹二淨。
雨水将所有枯枝敗葉沖刷走,春季來臨,土壤上卻彌漫着憂傷的露水和迷霧。
終于,天放晴了。久違的晴天空氣像徙倚最近剛收到的熏香石一樣清爽幹燥——共有兩塊,她自己買了一塊草藥味的,雨火買給她一塊花椒木味的。草藥味的那塊又苦又辛辣,花椒木味的倒是除了苦味以外多了一絲利索的清涼。
她們給其他人展示新熏香石的時候,江葭仔細聞了一下,一半是笑一半是無奈地說,“啊,一絲不苟的味道。”
陰雲消散,荒之煙火的明亮光焰迅速使這一帶空間變得溫暖,江葭如願以償地換上了漂亮外套。傾楸也剪掉了一頭亂草。徙倚每天都陪他們去河邊散步,享受長久難得的晴朗夜晚。
河風綿綿,苔藓鮮亮。江葭張開胳膊,披開頭發晾散水汽。她感歎,“多舒服的晚上。如果雨火在就更好了。”
可惜雨火陪老霜旦去北邊辦事,不能跟他們一起在晴夜的星天下漫步。
“可憐的雨火,”傾楸用幸災樂禍的語氣講着充滿同情的字眼,“她一來這就趕上了連續雨天,到現在也沒看見過晴天時的藍樹驿站!”
徙倚聽到這話就感到不對頭。根據煙河的說法,異常天氣總是跟半存有關。雨火來到驿站,驿站就下雨。雨火離開驿站,天空立刻放晴。這難道隻是巧合嗎?
然而,煙河提到的半存,聽上去是異常天氣的形态,而非人形。雨火,不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是個人形顯疊——星幔之地所有居住的人形生物,不論人類、夷則、青梢還是西爾芙等等,都被稱作“人形顯疊”。非人形的顯疊則有花草、牛羊、時音鳥這一類。所有顯疊都是自然狀态下能被眼睛看見、不會瞬間消失的生物。
因此,雨火就不可能是半存了。還有一點能讓徙倚稍微放心的是,雨是在雨火他們離開這裡後又過了幾天才停的,而非在他們剛離去時就停止。去年剛入秋時,雨火還沒來驿站,也連續下了很多天的雨。所以,雨火在場和驿站下雨在時間線上其實并不是精确重疊的。